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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红流絮一般的花瓣便随着风袅袅落在他素色袈裟上,似雪上一点朱砂。
    洛长鹤一顿,下意识便要抬手拂去。
    侍立在塔门前的佛修见状,忙上前一步说道:我来为上座拂去落花。说着便作势要伸出手。
    不必。
    送花的人毫无留恋,已经转身进了塔中,他像是忍耐什么一般轻轻垂眼,低声拒道。
    不必。
    明塔内一片寂静,一扇重门,十三层高隔绝了塔外的一切声响,除了青鸾香炉中偶尔作响的香灰声,室内静得仿若千鸟飞绝的空山。
    洛长鹤正微阖着眼,在佛前诵经,相凝霜则坐在窗前,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洛长鹤估计是不想和她多待,这两日能不在塔中便不在塔中,但每日在塔中诵经的日课是躲不过的。
    她偏了偏头,又换了个姿势打量他。
    半点没方才对着浮迟爱搭不理的劲了。
    喜新厌旧嘛,妖女之长情。虽然她不久前才信誓旦旦这辈子没兴趣搞男人了,但今日日头这么好,室内亮堂堂的,她看洛长鹤也突然顺眼了几分。
    他今日身上的素色袈裟似乎是新换的,与昨日那件衣尾暗纹的样式不同。束发的木簪似乎也不太一样
    啧,到底是孔雀。别的佛修一身袈裟穿五百年,他日日不重样。
    长得确实不错,就是太冷了些,这张脸若是染上情意,低眉浅笑,又是什么样子?
    相凝霜起了兴致,慢慢开口道:朝朝暮暮,阳台之下。
    洛长鹤的动作一顿。
    眼看着他仍未睁眼,相凝霜也不急,只是继续慢悠悠念道: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
    她掩不住笑意,本就低而哑的声线愈发显得千回百转:闻君有美名,愿荐枕席。
    洛长鹤终于停下了手中的紫檀持珠,急匆匆瞥了她一眼,很有几分忍无可忍的意思。
    出口的话倒是平静:施主是从哪里听来这段话的?
    相凝霜回答的可诚实了:我做花木做了数百年,看过许多男男女女定情,就是那时候听到的。
    洛长鹤:此话不能随意说出口,以后万万不要对人说了,对施主不好。
    他还真拿她当初初化灵不谙世事的花妖了,耐下心来叮嘱她。
    不过相凝霜不领情:可我想对上座你说。
    她直起身来,往前膝行两步,趴在桌案上,隔着一室淡白袅袅的沉香烟气,笑吟吟的看他:我因上座而化灵,若要报答此等恩情,自然要为你做一回神女。
    洛长鹤终于颦起眉,估计是想不通她怎么什么话都敢说,修美乌黑如翎羽一般的眼睫低垂,到底是没有失了气度,温声细语说道:施主应该多考虑修道一事。
    相凝霜见他转移了话题,也顺着说了下去:佛寺闷杀人,总待在塔内心境都窄了,哪里还有慧心修道。我自己又不敢外出不知道能否劳烦上座带我出去看看呢?
    她状似无奈的叹道:总待在塔内,又满心满眼都是上座,我当然总是想着与你
    与你这样那样,玷污你这高岭之花的清白。
    好。洛长鹤听出了她要说什么,开口打断了她,过几日我正巧要出寺,会带施主外出的。
    相凝霜闻言,盈盈眼波便轻轻一动。
    终于来了。
    今日已经有许多佛修将抱影林围了起来,洛长鹤说的过几日要出寺,必定就是要助方虞阁抓那盗宝的妖修。
    她满意了,语调轻快的应了声好,又舒舒服服窝去窗边坐下了。
    也因此自然就没有注意到,数百年来诵经时都未出过错乱的人,极为细微的乱了气息。
    方才缠绵暧昧情话仍在耳边,她却好似从罗浮梦中抽身而去,没事儿人一般闭着眼坐在淡金的日光中,半天不顾方才还曾倾诉爱语的人了。
    无情人与多情客,她都做尽了。
    今日太阳真好她被日光晒得昏昏欲睡,半趴在窗边,轻飘飘的感叹。
    其实她这不过一句自言自语,却没想到半晌洛长鹤居然开口问道:
    施主喜欢日照?
    她有些诧异:自然,我是花木,哪有不喜欢晒太阳的。
    而上辈子能在终年飘雪的栖霜谷待了数十年,只是为了磨砺心性。
    应了这一句,半晌也没再听到声音,相凝霜便继续半靠着雕花错金的窗棂,轻轻闭上眼休憩。
    禅室内又恢复了那种,如空谷死水的寂静。
    良久,洛长鹤才终于放下手中的经书,回过眼去。
    相凝霜原本靠着的地方,眼下却只有小小一株花,花枝亭亭,花苞却微含半开,只能隐约看到水红染霞的花瓣。
    兴许是因为日头西斜,这个位置此刻被拢在了阴影之下,花苞也如同困倦一般,微微垂着头,不大有精神的样子。
    恹恹的,却又娇弱,又可爱。
    他看了好一会,又闭着眼不知在等什么,半晌才轻轻抬了抬手指。
    那株小小的花,便无所觉地,一点一点移回了淡金灿烂的日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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