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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佛子,你又犯病了。
    鸟雀大为震惊:孔雀血也能烧着玩吗?你要是不稀罕你就送给我,我想要。
    洛长鹤没有理会,只是点了点指尖。
    信件焚烧的细碎灰烬落在了他掌中,他于是垂下眼,一点一点的清理。
    孔雀天性喜洁,忍不了一点脏污。
    鸟雀很不以为然,从小巧可爱的喉咙里发出了一声粗犷的笑声,又跳了跳才开始说正事。
    有个妖修死在不庭山了。
    洛长鹤终于抬起眼。
    他面色仍然未变,只是眉宇突然冷下来,似蒙上一层淡淡的霜。
    茫茫大陆分四境,四境之外有二海,渡海而过有蓬莱和昆仑。但继千年前太一圣君在昆仑渡劫飞升,蓬莱岛主斩应龙于海上,两派便逐渐势颓凋零,如今的人族修士都大多居于东境与南域两地。
    西境之中有扶山,是妖族的地界,而剩下的北漠,则是世人口中的魔域。
    不庭山正位于北漠。
    不庭山下不停步,阎王索命还待迟。曾经最臭名昭著的魔修就以不庭山为巢,生炼数万精魂以增修为,而越过不庭山,就是潜魔渊。
    六百年前那场交战,正道修士合力迫魔族后撤千里,长留剑尊又将其封入潜魔渊,这才还了不庭山一个清净。
    但魔族肆虐几千年的心理阴影不是几百年就能消除的,别说人族修士了,寻常的妖修也不愿往北漠去。
    一个妖修能死在不庭山,本身就已经很不寻常了。
    阿弥陀佛扶山十二宫中,无人出面收敛那妖修的尸骨吗?
    洛长鹤道了一句佛号,随即又淡淡问道。
    其实妖修死去以后哪有什么尸骨,最多剩一地皮毛与妖丹,他此意不过是在问这妖修是何来路。
    没有,似乎是个野路子。
    鸟雀早习惯了他绕来绕去的说话方式,煞有介事的摇了摇头。
    这似乎能说的通了,无门无派的妖修,没受过什么指点与约束,误打误撞闯进了不庭山,走了霉运葬身于此。
    继续查下去。 他的眸色此时似乎比白日里还要暗一些,像在雪夜里燃尽熄灭了的火,于是连带神情都有了些微妙的不同。
    持白被盗一事你不必管,盯着北漠便是。
    鸟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像反应过来一样,很不满意的大叫:我好歹也是神鸟,几千年前人皇听我迦陵频伽叫一声都乐得不得了,你差遣起我来也太自在了些。
    迦陵频伽是佛国世界的神鸟,寻常人听到叫声,皆能立刻生念佛、念法、念僧之心。
    可惜出妙音声,如是美音的迦陵频伽,如今倒了嗓子,叫一声都得被人拿石头砸。
    洛长鹤没有理会跳来跳去的迦陵频伽,而是捻着持珠低下眼去,为方才听闻的惨死妖修念了一段往生咒。
    无恨峰鬼修作乱时,他破戒执杖,杀万千鬼修,天火焚峰尸横遍野,后也曾在雪中三日三夜超度亡魂。
    迦陵频伽觉得自己看不懂洛长鹤。
    正如他千年前不明白性傲不驯如孔雀,鲸吞佛陀踏至灵山后如何甘愿成明王持戒,如今他也依然看不明白孔雀后人。
    不过他只是一只小鸟,思考人生从来不是他的爱好,于是他很快找了另一个话题,扯着嗓子开口:说起来之前你一直在闭关,今日见你怎么也没觉出你修为精进呢,白忙活了?
    反而看上去气色一般,他转了转自己的小鸟脑袋,没敢说出后半句。
    洛长鹤忽然抬了抬眼。
    今夜月色朦朦胧胧,斜照淡若烟气,他被拢在烟气当中,也仿佛似真似幻,迢迢天光般令人意图追寻而又难以捉摸,然而此刻,他自始自终都极静极平,宛如冰封湖面般的神色终于动了动,半晌才开口:不是。
    不是。
    不是白忙活,不是空欢喜。
    这一次,他不再是至始至终无所得了。
    迦陵频伽一愣,察觉出一点不对劲来,嘴却比脑子快,下意识又接着问了一句:你平日不是都待在十一层,今日怎么下来了?
    大法华寺内明塔共十三层级,最高一层供舍利,其下十一层便是佛子居处,是佛子平日修行参悟之所。
    寻一册经书。
    迦陵频伽半点不信,他脑袋小小但眼睛圆圆,飞过来的时候看得清清楚楚:不对,我看到十一层窗边摆了一盆花。
    我知道了,你是不是!
    洛长鹤抬了抬手。
    他温然的眉眼此刻终于变了些神色,有些急迫的,又有些窘然的低低斥了一句:莫要妄语。
    紧接着小小的鸟雀就被丢出了窗外。
    室内顿时安静了,洛长鹤平心静气的合上窗,终于能继续挑拣自己掌心的灰烬。
    孔雀在一天中会花一大半的时间梳理羽毛,化灵了也不例外。
    他做完了这件事,又闭眼默诵了一段经文,这才慢慢伸出手,轻轻触上眼前窗棂。
    乌沉木的木窗触手生暖,眼下这光景却发凉。凉的要命,像雪地暗河中沉了数百年的铁刃,但却又如明火一般,会灼伤人的掌心。
    明塔十一层,同一扇窗前,有佛前花一尊,月色也流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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