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次不再是一眼望不到头,他好似来到了一个对他来说极其复杂的世界。
不要不要过来, 你们不要,呜呜。
景澜听到来自孩童呜咽的声音。
他不自觉往前走,等到他反应过来时手已经触碰到了淡蓝色的被子上。
被子鼓起一个小包, 被他一触碰,里头的人都得更加厉害。
求求你们, 求求你们不要出来找我好不好?妈妈妈妈说我生病了, 我的血不好喝的。
景澜的手轻轻抬起,里头的动静终于小了些。他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床边, 过了一会儿, 被窝里冒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来。
啊!小孩儿捂住嘴巴,眼睛瞪得大大的。
景澜平静无波却在这一瞬间激起滔天巨浪:师尊?!
他和眼前的小孩儿大眼瞪小眼。
眼前直勾勾盯着他看的小孩儿简直就是缩小版的沈应眠,虽然他没看过师尊儿时的模样, 却有种奇异的感觉,告诉他眼前的人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师尊。
景澜嘴唇微微颤抖,喉结滚了滚,你叫什么名字?
妈妈说不能随便告诉别人自己的名字。小孩儿摇摇头, 没有在第一时间缩进被窝里,而是看了景澜很久很久,竟看到眼神的人率先红了眼眶。
小孩儿手足无措,哥哥你别哭啊!我觉得你不是坏人, 我告诉你就是了!我叫沈应眠。
他说着咳嗽了起来, 自己爬起来从床头柜上捧起玻璃杯,喝完一杯水。
他摸了摸胸前,终于缓过来了,只是咳得眼眸有些湿润。
沈、应、眠。景澜一字一句咀嚼着这三个字,偏过脸去,掩在黑暗中的脸上划过一道泪痕。
哥哥,你能再帮我倒杯水吗?
景澜手忙脚乱接过水杯,拿起旁边的奇异容器倒水,却倒不出来。
小应眠伸手指了指,提醒他:哥哥,要按住那上面。
好。景澜说话时嗓音沙哑,眼眸中翻涌着滚烫的情绪,再看向小孩儿时已稍稍收敛。
还要再喝吗?
小应眠摇摇头,不喝了,放那里备用吧!每天晚上护士姐姐都要给我放一杯水哦。
景澜不知道他说的「护士姐姐」是什么意思,只应了一声把水放下,而后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应眠。
哥哥也生病了吗?也跟我一样住在这里吗?
景澜点点头:嗯。师你生了什么病?
我也不知道。小孩儿蹙起两道眉毛,一筹莫展,妈妈不肯告诉我,我偷偷听到医生叔叔说药帮我动手术,可是我好怕疼啊。
景澜不太听得懂他说的话,只忍不住抬手,在他巴掌大的脸颊旁边停留,我可以碰碰你吗?
小应眠眨了眨眼睛,哥哥是阿飘吗?会吸我的血吗?妈妈说我的血不好喝的。
景澜摇摇头,我不是。
小应眠这才放心,甚至主动将脸贴近他的掌心。
软乎乎的温热贴在手心里,景澜有些贪恋这样的温度。
比躺在冰棺里冷冰冰的体温温暖太多。
你刚刚说的阿飘是什么意思?景澜心一揪,有人要喝你的血吗?
小应眠低着头看向床上,指着景澜的影子,哥哥果然不是阿飘!
他有些激动,声音有点大,反应过来赶紧捂住嘴巴扑进景澜怀里,神神秘秘地要跟他说悄悄话。
景澜手臂僵硬,小心翼翼地抱住小孩儿,低头看着沈应眠轻轻颤动的眼睫。
我跟你说阿飘就是没有影子的东西,他们每天都来找我,有时候妈妈在的时候他们也来,我好害怕。
他说着「呜」了一声。
别怕。景澜拍拍他的背,他们在哪?我帮你把他们赶走。
他们小应眠抬起头四处寻找,却发现原本在病房里四处飘荡的阿飘都不见了,他眼睛亮亮的,抬头看景澜,不见了!哥哥来了以后他们都跑了!哥哥可以在这里陪我吗?
小应眠眼中满是希冀,声音低了下来,只要陪我一下下就好,等到天亮他们就不会来了。
好。我会一直陪着你。
就这样,景澜白天看着小应眠被一堆穿着白色衣服的人围着,晚上讲故事哄小应眠睡觉,陪了他很久很久。
景澜发现这里的人都看不到他,但他却心甘情愿沉溺在这个光怪陆离、也许并不真实的世界里。
直到有一天,一个女人出现在病房里。
女人长得跟小应眠很像,想来应当是师尊的母亲。
夜里,景澜不能再陪小应眠躺在床上,只能站在墙边看着他。
在小应眠第三次对着白墙笑时,女人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眠眠,你在看什么?
小应眠天真无邪地指着他道:哥哥在那里呀,妈妈不在的时候,哥哥每天都来陪我。
这一句话让女人脸色大变。
第二日,女人在病床里贴了些东西,景澜虽然不怕,却也感到难受。
景澜在长廊里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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