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皱眉, 伸出右手,“给我。”
“什么?”
“书包。”
谈溪没什么真心地客气道:“你要帮我背吗?少爷这样不好吧?”
闻渡气笑了,“你什么时候这么心疼我了。”
说完,拿起谈溪身后的书包背到自己身上。
谈溪跟在他身后。
闻渡个高又挺拔,被谈溪塞得鼓囊的书包背在他身后依旧好看。
清早的地铁人不多,他们找了个拐角的座位, 途中会经过许多个高校, 包括燕城大学。
抵达燕城大学北门站时, 一对学生情侣走上来。
他们应该便是燕大的学生,依偎在角落讨论着导师、保研之类的话题,偶尔落在谈溪的耳中,他们站在自己身边,谈溪抬起头就能看到窗户上倒映出来二人的影子。
女生紧紧拽着男生的衣角。
她别开头。
却恰好看见窗户中的自己和闻渡。
两人虽是挨着的,但中间总是隔着而三四厘米的距离,谁也不往旁边移动半步。
谈溪垂下双眸。
又过了三站,他们下车。
山脚的雾微微散开,一同爬山的还有几个五十多岁的大妈们。
谈溪和闻渡买好门票,就顺着台阶往上走。
大妈们好像是一个单位的同事,如今退居二线,周末闲来无事,相约清晨运动。她们虽然已有些年纪,但精神头很好,一直紧紧跟着谈溪二人,见两个年轻人样貌上乘,忍不住上前攀谈。
“你们俩还是学生啊?”
闻渡少话,又看着过于清冷,大妈们的主要聊天对象都在谈溪。
她礼貌点头,“是。”
一对男女周末单独出行,自然是约会,大妈们默认他们是一对,忍不住八卦,“你们多大了呀?”
谈溪回答:“十八了。”
“哎呦,那还很小,正在上大一哦?”
谈溪摇头,“没有,还在上高三。”
“哎呦!才高三哟!那可正是关键时候啊!”
大妈们的眼神明显变了变,双目中充满着不赞同,就差把“高中生怎么可以早恋”这几个字说出来了。
谈溪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笑了笑,也不解释,而是快跑几步,与闻渡并肩上山,清晰地听到后面的大妈们的长吁短叹,“哎呦呦,现在的学生哦,我要是他们的父母,把他们的腿都要打断嘞。”
谈溪抿着唇故意用胳膊肘捣了捣闻渡,“听到没,她们说要打断你的腿呢!”
闻渡忍不住捏住她作乱的手,却不说话。
谈溪任由他拉着自己,故意落下半步,还节省力气。
没过多久,闻渡一张俊脸就出现了一层薄汗。
谈溪又加快步伐,自己往上爬。
到半山腰,看见一个凉亭,谈溪扯着闻渡的胳膊说:“我们休息一会吧。”
谈溪拉开书包拉链,掏出两个三明治,递给闻渡一个,“还没吃早餐吧?我做的,尝尝?”
跟做蛋糕一样,三明治也是谈溪刚学的,样子看上去还不错,但并不能保证好吃。
但闻渡丢掉少爷脾气,没有任何嫌弃地撕开保鲜膜。
大妈们恰好路过,冲着两人露出一个“真是伤风败俗”的表情,然后离开。
所幸两人都不是在意他人目光的人,十分镇定,谈溪又问:“要喝水吗?我泡了柠檬水,书包里就有。”
闻渡打开书包,里面静静躺着两个保温杯。
一黑一白,很是眼熟,是自己去年买的。
他拿出黑的那个,递给谈溪白色的那个。
柠檬水入口,酸酸甜甜。
昨日的气闷终于一点点散去。
吃饱喝足,两人继续向上爬,顾着谈溪,闻渡一路上都是走走停停,大约上午十一点多,他们才抵达山顶。
山上微冷,却也阳光充足,谈溪觉得心情很好,拍下几张照片打算回去分享给谈向北。
闻渡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盯着山下某处角落,谈溪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闻渡忽然开口,“那里是燕城大学的教学楼。”
谈溪看着几十年前的建筑物,没有开口。
过了一会儿,上衣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谈溪掏出一看,竟然是来自大洋彼岸的程泽禹。
跨年夜前夕之后的通话,他们再也没有过交流。
程泽禹发来一行字,“这边学校的summer term开始前我的交流结束,就可以回去了,或许可以赶上你高考。”
四年前他高考时,都是谈溪等在考场门口接他,最后一场考试结束后,谈溪大着胆子问他可不可以自己高考时他也来门口等。
但是程泽禹点头答应。
她以为他早都忘记了。
毕竟她自己都变得记忆迷糊。
谈溪将这句话看了三遍,没有任何回复,关掉手机,塞回兜里。
面无表情地远眺。
兴奋的感觉很少,情绪几乎是毫无波澜。
闻渡看出她的微微变化,问:“怎么了?”
谈溪摇头,接着又说:“给我跟这个榕树合张照,好吗?”
她记得清楚,在父母曾经的合照中,背景也是这棵百年榕树。
旁边栈道的护栏上挂着慢慢许愿锁,吸引了不少人。谈溪看去,扭头问闻渡,“你要许愿吗?”
闻渡看了一眼那里挤满的人群,摇头。
谈溪淡淡一笑,他们是同类人,不爱许愿,也并不相信。
他们被伤害太多次,从不会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其他东西上。
谈溪说:“那我们下山吧。”
两人沿路返回,下山后吃过午饭,才磨磨蹭蹭地回到了别墅。
闻家别墅的车库中停着一辆陌生的车,谈溪觉得莫名眼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问:“你家今天有人来?”
闻渡也看了那车两眼,“不清楚。”
想来他也对闻远江的人情往来并不关系,两人推开院中校门,别墅的大门此时正好从里面打开。
出来一个并不算陌生的人。
贾春蒙。
燕城二中曾经的校长,后来被闻渡赶了出去。
没想到他竟然与闻远江还有来往,闻渡显然也是微微一怔,脸色很快冷下来。
但几人之中,明显更加吃惊的是贾春蒙。
他几乎已经到了结巴的地步,指着并肩站在一起的谈溪和闻渡,左看看右看看,将这个信息消化了很长时间,忽然眼睛闪过精光。
回头看闻远江,“闻总,这谈溪……”
闻远江看着自己的儿子和谈溪一同外出,微微不满但也没有显露,冷淡地解释,“她是家里保姆的女儿,住在地下室。”
贾春蒙脸上的横肉激动地抖了几下,连说几句“是吗”,又道:“原来两人还有这层关系,我竟然都不知道。”
闻渡冷淡地皱眉。
贾春蒙多看了他两眼,并不打算惹怒他,立刻同闻远江告别。
谈溪也跟闻渡说再见,然后回到了地下室。
*
贾春蒙一路上差点闯了好几个红绿灯,他踩油门的腿都是在颤抖,右手拇指摩挲的方向盘,止不住地兴奋。
自从去年那事之后,他再也没法在燕城的任何一个教育相关岗位找到工作,他痛恨闻渡,更痛恨谈溪。
他不敢招惹闻渡,但至少可以碾碎这个保姆的女儿。
回到家,贾春蒙第一时间拨通闻远江的电话。
“喂,怎么了?”闻远江一只手搭在温婉的腰上,声音带着些懒散和不耐烦。
贾春蒙也不顾自己是否打扰,直接说:“闻总,您儿子和谈溪关系如何?”
闻远江冷声道:“还能如何,不过是同班同学。”
“这同住一个屋檐下,恐怕可不只是同学关系吧。”
闻远江有些不太高兴,“谈溪不过是住在地下室,也能叫做是一个屋檐下?老贾,我看你是昏了头了。”
贾春蒙自知失言,立刻又说:“您儿子优秀,还是要看紧些。”
提起此事,闻远江愈发不高兴,冷哼道:“我当初就是让你再学校多盯着些闻渡,结果你自己连个副校长的位置都保不住。”
贾春蒙拿着手机点头哈腰,“我看着呢,我都替您看着呢,我给您发送几张照片,闻总,您恐怕要大吃一惊了。”
闻远江揉捏温婉的耳垂,没什么兴趣,”什么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