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
那你长话短说,别想拖时间!
程梓直接把白骆驼的托词堵死。
“你看看你,小猫崽子吃得挺胖,心眼儿忒小。”
白骆驼嘴里咕哝,看程梓已经伸爪去摸临江仙手中的藤杖了,赶紧进入正题:“我是不得已的!山神大人您信我啊!”
“说吧。”临江仙言简意赅。
迎着这一猫一人如出一辙的冰冷视线,白骆驼咂咂嘴,只能把实情交代了。
北荒虽然是末法之地,但因地下灵泉水脉的存在,其实并不缺水,也不缺灵气,所以除了无法使用法术,此处的生灵生活还算不错。
即使不能修炼,经灵泉水洗涤多年也可练出一副灵体,刀枪不入、金刚不坏,一旦进入人间解除限制,踏上修炼之路,修为将会在短时间内突飞猛进。这也是社神为北荒留下的最好的资源。
然而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灵泉水脉不但是北荒的福源,也是北荒的祸根。
北荒所有水源皆从水脉而来,所以每一条水源都能精准定位到水脉所在。
正因如此,很多搞不法勾当的家伙盯上了水脉,想将灵泉水偷运出售,更有甚者想要独占水脉,有段时间北荒处处是不怀好意的外来者,搅扰得这里的原住民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白骆驼唾沫横飞:“外来人进入北荒用不了法术,法器也变成破铜烂铁,打肯定是打不过我们的,守住水脉并不难。可架不住他们人多啊,不仅多,还很烦,就像你入睡前钻进蚊帐里嗡嗡嗡嗡叫唤的蚊子,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烦死了!”
程梓听得一会儿眯眼一会儿瞪眼,耳朵时而竖起时而耷拉,中途还因为那蚊子比喻炸了下毛,表情丰富反应及时,再配上白骆驼说书似的讲述方式——
临江仙默默掏出茶壶,给程梓倒了杯热茶。
“因为他们太烦了——山神大人给我也来一杯谢谢谢谢——所以我和另外几个族的族长一合计,决定把北荒里大大小小的水流都掩藏起来,只留下一条维持正常生活,从根本上杜绝被偷家的可能。”
“这不,刚刚又有不长眼的东西——山神大人我不是说您——过来找水脉,我族正好路过水源所在地,就顺嘴把它喝干了。”
白骆驼讲完,捧着茶仰头一饮而尽,并发出了“啊”的一声喟叹。
程梓现在觉得这骆驼才是穿越者。
无论是玩的梗还是说话风格,以及这清奇的脑回路,都不是这个世界应有的画风。
它要不是穿越过来的,那程梓以前的穿越流小说就算白看。
程梓抬爪揪住耳朵扯了扯,一番严肃正经地思考后,指出白骆驼话里的漏洞:“喵喵喵喵喵!”
只隐藏水源无法从根本上杜绝被偷家,把水脉扬了才是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
“啧。”白骆驼放下茶杯,一脸深沉地摸摸他的头,“你的方法很好,好到超越了时代,由于过于超前导致我们难以理解,所以我们下辈子再考虑实行。”
“好了,不要再贫嘴。”临江仙按住它的蹄子,“我们今次来此是有重要之事需借水脉一用——你可曾听说过天外魔族?”
白骆驼歪了歪头,不明所以。
程梓的喵言喵语说得比临江仙的人话快,他揽过解释的责任,将姜二叔的话删繁就简复述了一遍。
然后白骆驼又一次脖子后仰。它听得懂,并且大受震撼。
“山神大人,”白骆驼扬蹄一指程梓,用请教问题的正正经经的语气问道:“这是猫,所以不会驴我,对吧?”
程梓微微一笑:“喵呜哇。”
我是你爹,当然不会骗你。
“别欺负我没读过书,我没读过书我也知道猫和骆驼不能生孩子。”白骆驼呸了一声,“但是这事儿……我做不了主啊。水脉是大家的,不是我一只骆驼的,更何况没有智者的同意,我们谁都不敢应承此事。”
“而且不是我说……”
白骆驼眯起眼,像是被辣到眼睛:“您这借口找的,可比那群外来者蹩脚多了。人家好歹能编个上有老下有小老的病就怕小的死得早这种接地气……行行行行我不说了,我闭嘴!”
看着临江仙手中似举非举的藤杖,白骆驼怂得非常实在。
那毕竟是稷山灵脉所制,又在稷山山神手里,即使不加持法术和灵力,一杖开山的力度还是有的。
白骆驼再金刚不坏那也是血肉之躯,跟藤杖硬碰硬那就是食材自己洗干净了躺到菜刀底下,它这么聪明一骆驼,才不会干这种蠢事。
程梓坐累了,瘫倒下来把下巴搁在临江仙腿上,只抬着眼睛看它:“喵哇,喵呜哇。”
儿啊,水脉能不能借,你给个准信。
“好的吾儿,你等为父想想。”
白骆驼顺嘴接完梗,想了想说:“这样吧山神大人,我带你们去见见我们北荒的大脑瓜子……哦不是,是北荒最聪明的智者,你们要是能把他说服,借水脉的事儿就算成了,怎么样?”
程梓扭头去看临江仙。
哦,叭叭叭贫完了想起来征求他的意见?
临江仙无奈道:“那就去见见你说的这位智者吧,他在何处?”
“您二位跟我来!”
白骆驼站起身,抖掉身上的沙砾,嘱咐身后的族民在这儿歇着等自己回来,然后走在前方带路。
程梓左右瞧瞧,故意跳到它脑袋上,在耳朵中间的坐下。
它头一沉,龇牙咧嘴地想甩掉,看着临江仙手里的藤杖又怂了,只能嘬着牙花子阴阳怪气:
“弟弟,我看你行事特异,骨骼惊奇,不知道在《山海经》哪一部合集啊?”
程梓昂着脑袋,也不介意。
你阴阳我又如何?我阴阳回你便罢。
于是他笑眯眯道:“喵喵,喵哇喵呜,喵喵喵。”
哥哥谬赞,你也很厉害啊,别人是笑起来很好看,你就不一样了,你看起来很好笑。
“……休战吧。”
第63章 故事
白骆驼驮着程梓,与临江仙行过重重沙丘,进入一片草木葱茏的绿洲。
潺潺溪流淌过碎石,下游处,一座栽树养花的小院子静静伫立。
来到院子前,白骆驼把沙雕气息都收敛了很多,甩甩头示意正在打哈欠的程梓下去,又颇为恭敬地对临江仙说:“山神大人,智者这会儿应该在里边下棋,您进去吧,我就不跟着了。”
“多谢。”
临江仙颔首道谢,将打完哈欠还想伸个懒腰的程梓抱下来,上前敲门。
程梓本来闭着眼,现在睁开一只,瞅着那扇关得并不严实的门。
三下叩门声落地,木门吱呀开了,杏树在早春的脚步里抽出嫩绿的阴凉,一直遮蔽到门边。
树下有张石桌,放着棋盘。白衣黑发的盲眼男子正在与自己对弈,黑子拈在指间似要放下,却因突然来访的人停住。
“是你?”
看到庭前落子的人,临江仙略显诧异和疑惑,因为在他的认知里,这个人无论如何都不该出现在这里。
又一个不认识的人。
程梓两只眼都睁开,从临江仙手臂里探出个圆脑袋,目光灼灼地打量那人。
“稷山山神,许久不见了。”男人向临江仙微微点头,无神的双眸转向程梓,忽的对他一笑,“这位小猫友倒是初次见面,不知怎么称呼?”
他的眼睛……
“呜喵呜。”
程梓报上自己的名字,瞧着他涣散的眼瞳,恍惚有注视深渊的错觉。
但没有感觉到恶意。
“他是夏渡的父亲,准确来讲,是夏渡的创造者。”临江仙低声为程梓介绍,说话间已经走到石桌旁,在男人对面的空位上坐下。
“他叫初云,出身墨家,后来改修卜算天机之法,因几次漏泄天机而遇灾劫,只能退隐求个清净。当年他在修行界闯荡的绰号是神算子。”
“好汉不提当年勇,何况神算子之名确实过誉了。”初云微笑道,“山神大人,夏渡如今可好?”
临江仙平静地反问:“你为何不自己去看她?”
夏渡最初是初云以墨家机关术结合造生之法创造躯壳,后来被初云带着各地辗转,偶然生出灵性,化为人胎,初云又让她逐水而下来到稷山,由临江仙与柳家人抚养长大。
初云鲜少见夏渡,但夏渡成长轨迹里每一个步骤都有他参与,夏渡也因此受他影响深远,甚至可以说在性格上与他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聪慧,冷静,却也少情寡爱。由于时常测算天机而不能将话说得清楚明白。
他是这样对夏渡,夏渡也是这样对意江山。
程梓的一只爪子攥在临江仙手里,通过他的心念传音得知初云和夏渡的故事,不免有些无语。
他们的故事说来话长,又高深莫测,实际总结起来也就一句话——一个大谜语人养出了一个小谜语人。
“并非我不去,而是她不想见我。”
初云将手里的黑子放下:“而且我近日正在思考一个问题,问题有两个截然相反的答案,我需要认真斟酌究竟选择哪一个。”
程梓耳朵一歪,尾巴尖在临江仙腿上拍打两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这人说话时一直在拿余光瞟自己。
虽然没有恶意,但是说不出的古怪。
临江仙揪住他不安分的小尾巴,开门见山道:“关于混乱的天机是否要拨正吗?”
“……”
看到初云脸上淡淡的无语,程梓不知咋的没忍住,捂着嘴漏风似的哧哧笑了一声。
没想到吧?天然直天克谜语人!
不过混乱的天机指的是什么?
等会儿!不会是指被他打乱的剧情吧?
程梓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明明自己是作者,却莫名有点心虚。
果然,初云又拈起一枚白子,也不装了,摊牌了,看着程梓却朝临江仙说:“天机混乱一会元一次,必有引子,此回的引子便是这只猫——因为他的介入,我曾算出的许多明确的未来皆被改变,以至于往后那场天地大劫也变得模糊不清,无法在原本的轨迹上结束。”
“你说,我该不该拨乱反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