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边的冷空气一下吸入肺里,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一路小跑到公交车站,搓着手,伸着脖子焦急的看着车子来的方向,心里默默祈祷,不要迟到,千万不要迟到啊!不然下个月连供暖费都交不上了。
终于,在她翘首以盼的时侯,车子缓缓驶进站台,只是里面早已经塞满了人,连车门口都是人,等在站台上的乘客看到这情况,不由得有些沮丧,往后退了一步,准备再等第二辆。
苏思琪早就身经百战,才不管里面有多少人,反正挤一挤,总能挤上去。大冬天的挤在里面也挺暖和。
苏思琪奋力的往上挤,前面的乘客顶不住,叫了起来:“姑娘,别挤了,等下一辆吧,脚都没地方落了。”
“不好意思啊,我要迟到了,你脚没地方落,踩我脚上吧。”
她这样说,那人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当然也不可能踩在她脚上,在外边讨生活,大家都不容易,可以互相理解,那人把身子侧了一下,给苏思琪腾了一点地方。
苏思琪感激的冲他笑了笑,靠在车门上,尽量不顶着他。
车子走走停停,终于在七点四十五分前赶到了公司,冲进去打了卡,看上面的数字还是蓝色的,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马不停蹄的开始工作。
站在卫生间里接水的时侯才想起来早餐还没吃,赶紧又跑到工具房,从抽屉里拿出挎包,翻出那块蛋糕来,蛋糕已经被压得不成形了,不过还可以吃。咬了一口嚼了半天都没咽下去,实在太干了。
她走到前台,拿了个一性次杯子倒了杯冷水,将咽不下去的蛋糕用水冲下去,就着那杯冷水,她快速把蛋糕吃完,拍掉手上的蛋糕屑,开始干活。
一个小时的时间,她需要把所有楼层的厕所打扫干净,八点四十五分会有人检查,如果发现一个地方不干净,就要扣她的薪水,如果多几个地方不干净,那她这个月一分钱都拿不到,全白干了。
所以必须认真,仔细,任何细微的地方都不放过。
不过水真是冷得刺骨,手都冻红了,长冻疮的地方本来结了痂,水一泡又软了,开了小口子,冷水一刺就钻心的疼。她搓了一下手,愤愤的想,连双胶手套都不发,真是没人性。
不过她也知道,他们是故意的,故意这样对她,目的就是想拔了她这颗眼中钉,把她赶出中泰!
做他们的春秋大梦去吧!苏思琪轻蔑的笑了笑,她死都不会离开中泰,反正她手里有股份,她是中泰的股东,她有权在中泰工作,哪怕是做打扫厕所的清洁员。
从代理总裁到厕所清洁员,苏思琪用了一年的时间,这对她来说已经很不错了。换了别人,只怕半年都要不了。
本来她那计划就是在赌,赌沈家父子早日归来。她最开始寄希望于沈孟青,总觉得某天早上一醒来,沈孟青就会出现在她面前,一脸微笑的看着她说:思琪,我回来了。
或是在她和那些人据理力争的时侯,沈孟青突然推开会议室的大门,穿着黑色大衣,嘴里叨着香烟,象许文强一样迈着大步却是慢动作镜头拽拽的出现,然后对她说句:思琪,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又或者是某天晚上她回家的时侯,听到路边的树下传来熟悉低沉的声音:思琪,你好吗?
……
她一直期待着,因为沈孟青是不会死的,她还没告诉他事情的真相,他怎么可以死?他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回不来。
于是她又想,或者是他失忆了,虽然太狗血,可她都失过忆,他怎么就不能失忆?失忆后的沈孟青喜欢上了别的女人,暂时把她忘了,就象她当年差点嫁给林浩楠一样,可最终,她不是恢复了记忆,去找他了吗?沈孟青那样爱她,一定比她要早恢复记忆,等他记起来一切,就会来找她的。
又或者他受伤了,伤得太重,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所以她要有点耐心。
又或者他太伤心,所以找了个地方躲起来,等他彻底的冷静下来,他就会回来的。
无数次,她无数次幻想,又无数次破灭,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人不就是凭着希望而活吗?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她还要继续等下去。
当初她那样计划还有一个原因是沈铭儒,那次她和沈贝儿一起去看他,当她握着老人的手同他说话时,他的手指动了,令她惊喜不已。虽然陈教授说那是病人无意识的举动,但她不信,她认为是她的话刺激到了沈铭儒,才令他有反应。
她一边等着沈孟青归来,一边频繁的跑去医院同沈铭儒说话,在她告诉沈铭儒,自己和沈孟青不是亲兄妹的时侯,沈铭儒的手指又动了,但从那以后,不管她说什么,沈铭儒再没有过任何反应。她急了,本来在老人面前是报喜不报忧,后来也顾不得了,把沈孟青失踪,中泰面临巨大危机的事情都告诉他,老人仍然无动于衷。
她过了好久才意识到,自己错了,原本是想用话刺激沈铭儒醒来,但她忘了沈铭儒知道沈孟青不是他的亲生儿子的痛苦,他一定是太痛苦了,所以自动屏蔽了她后来所有的话。就象她至今不敢告诉苏启荣她不是他的亲生女儿,天底下所有爱子女入骨的父亲,大抵都受不了这个打击。
所以一直到现在,沈铭儒还是躺在那里,象一个活死人,面色红晕,呼吸正常,就是不醒来。她也没有放弃,每周抽空去医院两次,依旧在他床边说话,只是不提沈孟青,不提中泰,只说她的日常生活,依旧是报喜不报忧。
不管是对沈孟青还是沈铭儒,她总还是抱着一丝希翼的,就是这点希翼支撑她到了现在。
那些人用了一年的时间把她从代理总裁的宝座上拉下来,想尽一切办法要将她消灭,可她现在不属刺猬,改属小强了,顽强固执,任他们怎么拍,也拍不死。所以他们就想办法封锁了她的经济,哪怕她手里有那么一点微薄的股份也没用,他们用一大堆莫名又苛刻的条件来制裁她,断掉她的活路,而沈铭儒躺在医院里需要大笔资金维持。没有钱,他就是死路一条。
她没办法,先是遣散所有的佣人,让沈贝儿回到苏启荣身边去,可哪怕她把生活水准降到最低,仍是抵挡不了医院里花钱如流水的巨额医疗费,最后没办法,她一咬牙,把沈家大宅卖了,东西没了可以再买,人没人就回不来了,毕竟那是她的亲生父亲,也是沈孟青的父亲。
虽然麻烦事接踵而来,也不是没有好消息,沈贝儿的病痊愈了,并且比以前更懂事了,大概是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让她一下成熟起来了,不但把自己所有的限量包包卖了换钱给家里给生活费,还主动要求回到苏启荣身边去照顾她。
对这一点,苏思琪是很欣慰的,父亲老了,需要人照顾,她又走不开,贝儿能够回去替她敬孝再好不过。
沈贝儿走之前,把手上的中泰股份转给了她,有了这点股份,大小她也是个股东,不是和中泰毫无关系的路人甲。
施捷茜在五个月后才停止继续打捞沈孟青的尸体,一来她耗不起了,二来她也渐渐接受了现实。大概是太心灰意冷,她不再管中泰这边的斗争,回法国的酒庄去了。
临走前,她给了一笔钱给苏思琪,并劝她:“思琪,我一直以为自己傻,没想到你比我更傻,不要再做无畏的坚持了,他们势力太大,我们斗不过的。我也耗起了,剩下的这些给你,正紧找份工作,好好生活下去。这辈子孟青没福气,希望下辈子你们可以再遇上。”
她没有接那张卡,声音明朗:“薜姨,我和孟青这辈子都没完,说下辈子太早,你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生活下去,也会继续等孟青的,沈伯父还有中泰,我都会照看好的。”
施捷茜没有再说话,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转身走了。
其实那一刻,苏思琪还是有点心酸的,曾经都是并肩作战的同伴,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个一个都中途退出,只有她,还坚守着,如今,连施捷茜也走了,真的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八点四十,苏思琪做完了所有的工作,累得象只狗一样坐在马桶盖上喘气。再过五分钟,检查的人就会来,他会在十五分钟内检查完所有的厕所,认定合格,她早上的工作才算真正完成。
只是走廊上传来的怎么是高跟鞋踩地面的声音?难道今天不是林科长检查,换成女的啦?
第437章 你和我迟早会碰面
苏思琪赶紧从厕所里出来,迎到外面,迎面走来的女人,身材高挑,粟色的大波浪披肩,随着她身体的摆动,起伏不定。精致的妆容,干练的职业装,再配上冷傲的眼神,非常的有气场。
苏思琪张大了嘴巴,暗叹不好,怎么是她?
云姗姗走到她面前,歪着头,嘴角露出讽刺的笑:“怎么样?没想到吧?”
苏思琪平静的看着她:“想到了,你和我迟早会碰面。”
云姗姗把手背在后面,围着她走了一圈,“啧啧啧,苏思琪,你怎么混到这步田地,当初也是当过代理总裁的人,居然沦落到扫厕所了。你这运道……可不怎么地!”
苏思琪站着没动,冷哼一声:“那还不是拜你父亲所赐。”
“我爸爸有一句说得太对了,”云姗姗笑得有几分得意:“还记得当初你是怎么对付我的吗?那时侯我不服,是我爸爸劝我,说忍一时之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越站得高,摔下来越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终于让我等到了。”
苏思琪嘴唇撇了撇:“我没想到你能忍到现在才来,我都倒霉一两年了,你才出现,耐心可真够好的。是不是在你心里还有比对付我更重要的事?”
云姗姗笑容一僵,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虽然在苏思琪面前她可以趾高气昂,可是她过得并不如意,自从沾上中泰的边,家族生意迅速扩张,父亲一次又一次的逼她,只有她和杜铭宇结了婚,杜铭儒才会真心实意的替云家卖命。不然这些多生意全交给外人,哪里能放心?
她也知道父亲的难处,好不容易把沈家弄垮,她们云家上了位,这个时侯她不能拖父亲的后腿,哥哥是个庸才,父亲的希望全放在杜铭儒身上了,况且当年搞垮沈家,杜铭宇立下了汗马功劳。
最后她被逼得没办法,只好嫁给了杜铭宇。本来就不喜欢,对杜铭宇自然没好脸色,杜铭宇起初还让着她,后来也失了耐性,把心思全放在工作上,竟然把生意做得蒸蒸日上,父亲很器重他,交给他的权力越来越大。
杜铭宇本来就是个有野心的人,一边壮大声势,一边暗中培植自己的势力,在公司里已经压制哥哥一头,父亲这两年一直呆在中泰,等他知道消息的时侯已经晚了,他没有办法控制杜铭宇,反过来很多事情还是要仰仗他,杜铭宇倒还记父亲的恩,基本上都会卖父亲的面子。可是对她,就没有什么面子可言了。
他有钱又有势,在外头花天酒地,身边的女人换了一茬又一茬,更气人的是在一些酒会上,明知道她也会出席,胳膊里照样挽着别的女人。半点面子都不给她留。
她哪是好欺负的人,所以就找他吵,吵着要离婚,从结婚到现在,俩个人形如水火,一直争吵不休,这也是她为什么现在才来北安的原因。
现在来北安,并不是她放弃离婚,而是太疲惫,这两年过得太累,她想离开一段时间,养精蓄锐,等休息好了,再杀回去同杜铭宇继续战斗。
她和杜铭宇的事小报上登过好几回,所以苏思琪知道她一点也不意外,不过这个女人竟然敢嘲笑她,哼,马上她就笑不出来了!
云姗姗板着脸,“苏思琪,我不是找你叙旧的,我是来检查工作的。”
苏思琪看她脸色就知道不妙,没有比这更明显的了,以云姗姗的性格,她根本都不需要装。
苏思琪有些懊悔自己逞一时之快,这两年她都快变成忍者无敌了,怎么在云姗姗面前倒沉不住了。
云姗姗嘴角带着一丝冷笑,率先走进厕所,女厕所看了一圈,洁净如新,真要挑刺还是有点难度,到了男厕所,她的目光停留在小便斗上,每个小便斗都有弧形的边缘,她弯下腰,凑近去看,在边缘的缝隙里,残留着一道浅浅的黄印,她用手机拍了照,伸到苏思琪面前:“我呢,还是很公正的,对事不对人,这是脏印总没错吧?”
苏思琪说:“那个地方手伸不进去,没办法擦拭。”
“没办法想办法啊,我要的只是结果,过程是你的事。”
苏思琪一声不吭,因为知道辩解没有用,公正个屁,明摆着就是在找茬,正常人谁会去看那下边!
云姗姗又去看第二个,当然也有,于是又拍照,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苏思琪听着拍照的卡察声,心里直翻腾,离月底没几天了,照云姗姗这样检查,这个月算是白干了,不但下个月的供暖费没着落,连吃饭都成问题。虽然以前那个林科长也对她百般刁难,但也不至于缺德成这样!
“不用拍了,每个男厕的小便斗都有那道黄印子。”
云姗姗直起腰来,一副笑得欠扁的样子,“这么说,你承认了啊!承认了就好,呆会我把罚单写好,你签个字,照按这人标准,我看你这个月算白干了。”
苏思琪冷冷的看着她,恨不得一拳打塌她的胿胶鼻子。
云姗姗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有些同情的看着她:“听说你最近经济状况不太好,要是真白干一个月,那也太可怜了,不过那也是你自找的,谁让你工作这么马虎呢!”
苏思琪不说话,仍是冷冷的看着她。
“别这样看着我,我们虽然有过节,我也不能落井下石是不是?毕竟咱们俩的缘份还是很深的,当年我从你手里抢走了林浩楠,后来又让他诬陷你,把你送进了看守所,不过你也不差,仗着沈孟青撑腰,狠狠的打击报复了我。就当作那个回合打了个平手,一笔勾销了吧,我也不太为难你,只要你今天把所有男厕小便斗上的黄印子弄干净,我就当这事过了,也不开罚单扣你的钱,怎么样?”
苏思琪嘴唇微张,说了个:“好。”
“就这样?”云姗姗惊诧的看着她:“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
感谢你老母!苏思琪在心里暗骂,这么多楼层,每个楼层都有男厕,她哪里做得完,明明出的馊主意,还想让她感恩戴德?
云姗姗看着她,笑得很阴险:“苏思琪,你可不要不懂事啊!”
看,又威胁上了,苏思琪捏了一下拳头很快松开,面无表情的说:“谢谢云小姐。”
云姗姗满意的点点头,趾高气昂,一扭一摆的走了。
苏思琪冲她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扭成那样,也不怕闪了腰。
她蹲下来,看着小便斗上那道黄印发愁,手都够不到的地方,她要怎么弄?
正愁着,突然有人走进来,看到她吓了一跳:“你,你怎么在男厕所?”
苏思琪看到他脖子上佩戴的工作牌,这才意识到,已经九点了,职员们都来上班了。她赶紧站起来,快步走了出去。
她在中泰早已经没有了办公室,所以闲暇的时侯只能呆在工具房,如果不太冷的天,她还可呆在楼梯间或是去天台上透口气。
坐在工具房的小椅子上,她冥思苦想,倒底有没有办法可以清除掉小便斗上的黄印?就算今天做不完,只要有办法她还是要去做,不然云姗姗会天天拿它们做文章,那个女人是做得出这种事情的。
正愣神,手机设定的闹钟响了,她拿出来关掉铃声,开始准备今天的第一轮打扫,每天上班后的半小时都是厕所重灾区,很多人没时间在家里上厕所,都憋着跑到公司来上,人多的时侯还要排队,地面上布满脏乱的脚印,还有污水,纸蒌也很快就装满了,是一天当中最脏最臭的时侯。
她工作是保持厕所干净清洁,所以这个时侯,她该去进行第一轮打扫了。
苏思琪先去女厕,气味相当不好闻,她赶紧先喷了一点空气清新剂,然后挨个打扫便池。
有两个人刚上完厕所,站在洗手池边,一边洗手一边说话。
“听说了吗?今天有位大人物来了。”
另一个笑了一声:“咱们公司的大人物可够多的了,这回来的又是何方神圣?”
“好象刚从国外回来的,我可没资格见他,是听总裁办的人说的,说那个男人简直就是人中龙凤,气宇轩昂,帅得一塌糊涂啊!总裁办那群花痴眼睛都看直了,在群里激动得不得了。可惜没人敢拍他的照片传上来,不然我们也有眼福了。”
苏思琪听了,心里一动,走过去问:“你们刚才说什么大人物?在哪啊?”
说话的两个人鄙夷的看了她一眼,一个说:“苏思琪,你一个扫厕所的小妹也想见大人物?”
“就是,”另一个附合:“花痴也轮不到你呀,好好扫你的厕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