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与药草味混杂在一起,越烧越烈,穆君桐为了躲避这种怪异至极的气味,不得不屏息。
她瘫在地上,无法动弹,这才发现秦玦十指全破。
地上是他的血。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胃部钻进了一个大章鱼,蠕动着,触角牢牢禁锢着她的内脏。
她无法控制呼吸,大口大口吸入气味,再次干呕起来。
秦玦只是看着,并不感到冒犯,他递来铜盏:合卺。
穆君桐死死地瞪着他,就是不接。
他便将杯盏递到了她的嘴边。
穆君桐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疯狂地后退,难以置信地看着秦玦。
杯盏里装得不是酒,是血。
是秦玦的血。
疯子!她绝对不会喝下秦玦的血!
她嘴里泛起酸意,想要吐,却被刚才的干呕耗尽了全部的力气。
秦玦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抽离出刚才的愤怒与恨意,平静地安抚她:别怕,不需要取你的血。他眨眨眼,这个神情在此刻他麻木僵硬的脸上竟然显示出一种格格不入的生动,很多年前,我就喝过你的血了。
他想到这点,翘起了嘴角,在摇曳凶猛的火光下,透出诡谲怪诞的美。
我们合该结为夫妻。他这么说。
穆君桐撑着身子不断后退,秦玦用责怪的眼神看着她,像是在责怪不愿意吃药的孩童。
他靠过去,学着老人哄小孩的模样,揽住她的背,捏住她的下巴。
穆君桐浑身脱力,无法动弹,只能随着他的动作张开嘴。
他耐心地哄着:乖,喝了就好了。
浓稠恶心的血液进入口腔,滑过喉咙,带起战栗不适的感觉,冲击着浑身上下,她快要被恶心到泛起泪意。
冰冰凉凉的铁锈味充斥在四周,很快,她除了恶心,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他蹙眉,一字一顿哄着:喝了就好了喝了就好了
穆君桐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抬起手,挥开了杯盏。
杯盏跌落,血液四溅,咕噜噜滚到一旁,像死人不甘心的头颅。
秦玦还维持着哄她吞咽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穆君桐喘\\息着,用无比厌恶的目光看着他: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这些神异诡奇的仪式,他一直以来奇怪的表现,甚至是今日被她可笑的威胁夺去了理智,桩桩件件,在穆君桐脑海里串成一条线。
奇怪的占有欲,不甘心的怨恨,却又不折磨她,似乎只是想把她捆在身边。
她咬起牙关,厉声质问:你到底想要什么?想要我做什么,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曾经是秦玦一直问这个问题,现在身份转换,被困惑灼心的人成了她。
你杀我也好,折磨我也好,恨便恨,如今这般是为了什么?她吼出来,挣脱秦玦,不断地向后挪动。
出乎意料地是,秦玦被她的质问钉在了原地,并没有上前捉住她。
他错愕,竟然像生平头一回被问住一般。
我恨你。他回答,像是下意识给出了一个完美答案。
那就杀了我!穆君桐道,想杀就杀,像折磨就折磨,为何犹犹豫豫,像一个十足的懦夫!
她擦拭着嘴角的鲜血,今夜不断地被逼到崩溃的边缘,此时此刻紧绷的弦终于断掉,血腥味充斥着大脑,让她头脑快要炸裂。
结下血契,为我招魂,死生不得逃离。她不解至极,讥讽又愤怒,若是为了折磨我,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那为什么不折磨?
高床软枕,和睦相处,她的心一直悬着,随时担心秦玦会翻脸爆发,但同时又觉得这种古怪的相处才真是折磨,明明是仇人,为什么要做出这种模样,到底是想麻痹谁。
她看不透秦玦,但她也明白,秦玦自己也看不透自己。
她每一次问话,秦玦都无法回答。
他就像五感被蒙蔽了一般,僵硬地呆在原地,动弹不得。
风声呜呜,如泣如诉。
她大口大口喘气,死死地看着秦玦。
她不说话了,四周便陷入了可怖的死寂。
火焰摇晃着,燃烧着,似乎下一刻就要将祭天台焚烧毁灭。
秦玦起身,似乎想要靠过来。
但他刚走了一步,穆君桐就讥讽地笑道:怎么,你现在想出答案了吗?你到底想怎么样?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便被钉在了原地。
他想要做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
秦玦感到了无比的茫然,他看着用血画出的图腾,看着祭天台四周精心的布置,脑海里闪过一幅幅画面,有她以死护着衡元的画面,有她百般逃离的画面,有她与众人说笑的画面
他恨她,所以将她招魂。
他一直以来是这么想的。
可几乎是发现她回来的第一瞬间,这个念头就模糊了,他感到了陌生的如潮涌至的喜悦。他不敢承认,也不敢细想。
自她回来以后,麻木的躯壳里长出全新的灵魂,挤占、胀大,电闪雷鸣,熯天炽地。
汹涌翻腾的血气终于受不住,秦玦呛咳了一下,抬袖一抹,有血咳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