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君桐只见他黑洞洞的眼神闪烁着蛊惑的光芒,神情依旧麻木如画皮,语调却陡然变得生动起来:他们不知道你逃脱了天机,死了这么久,又起死回生了。他微微倾身,像是在告诉她一个秘密,若是他们知晓了,必定想要杀死你这般怪物。
怪物
这个词在他舌尖打转,被他硬生生念出了几分旖旎的意味。
她曾经骂他是怪物,他也确实是。可现在,他们都是怪物。
穆君桐被他说的一愣,她确实没有想到这点。
说实话,她仍旧没有接受自己死了六年的事实。
见她蹙眉沉默,秦玦麻木的面部终于有了真切的神情,他抽了抽嘴角,换上了一个愉悦的微笑。
好久没有练习了,但他相信自己很快就能找回那种感觉。
只要她回来了,一切都能重回正轨。
他嗓音冰冷滑腻:只有我,不怕你。所以我把你藏起来了,不让他们看见。
可惜这句话却让穆君桐陡然回神警惕,什么藏,他明明是将自己囚禁起来了。
而且若不是他,自己早就消失回时空局了,哪需要他做这么起死回生的事。
她吸了口气,平复心情:不会的,我相信他们不会怕我。
她如此笃信别人,秦玦本来还在笑,闻言面色一变,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他说:你就这么信他?
穆君桐不敢回答,她认为无论回答什么,秦玦似乎都不会满意。
他叹道:是我救了你。
救?提到这个穆君桐就心烦,谁让他救了!
她的表情变化秦玦没有错过,他故意这般说,果然惹得她恼怒了起来。
他的猜想得到验证,那股积压了六年的郁气与怒气终于找到了发泄的时机。
穆君桐脚踝一凉,麻痒犹如电流,危险感瞬间传遍她的四肢。
她立刻反应过来,想要挣扎,却被秦玦制止住,他捏住她双足脚踝,不费力地一拉,面无表情地将她拖到自己的身前。
这种姿势让人极没有安全感,穆君桐心脏落空半拍,浑身紧绷至极,下意识想要踹他。
他双手收紧,力量悬殊下,不容她挣扎。
你当初早知道自己会死是不是?他将她拖得更近,跪在塌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一心求死,为什么?你不是觉得生命珍贵吗?为什么求死?
他不解,一个问题接一个地砸到她头上。
穆君桐无法回答,她挣扎着:你先放开我。
他没有答应,指腹下意识地磨蹭着她的皮肤,感受着她身上那股活人才有的温暖,而不是冰冰凉凉一片。
这六年来,他多少次梦到她离魂归体,可醒来跑到祭天台看她,她的手背仍是冰冷至极,就像她下葬那天的大雪。
感觉到他微小的动作,穆君桐差点尖叫出声。
他疯了。
现在的他对于穆君桐来说,是一个陌生又危险的暴君,是个男人,而不是当初那个早已习惯肢体碰触的小少年,这样太不合适,也太亲昵。
她再次开口:放开我!
秦玦被她排斥的语气唤醒,陡然从回忆的漩涡中挣脱,手上力道一松懈,穆君桐成功甩脱他,连连后退。
他并没有追上来。
两人隔着不算宽大的床榻对峙。
他垂下了眼眸,好似刚才一时的盛怒是假象,他仍是一个毫无感知的行尸走肉。
他嗓音森冷: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招魂?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死,太轻松了。他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可怖的话语,眼神怨毒至极,我唤你回来,是为了折磨你,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坠地狱,不得解脱。
穆君桐直直地盯着他,被他的话震慑地不敢动作。
她早就猜到了这个可能,所以听到秦玦的话语,并无太多意外,反而有一种悬了许久的心重重落地的感觉。比起那个诡异又麻木的秦玦,这种阴毒怨恨的情绪好像更适合他。
她忍不住将视线滑到他的腹部。
那个镶嵌在他腹内的芯片不知是否还在,他有试过取出来过吗?或者说,这么多年过去,他猜到了那只是穆君桐用来威胁他的谎话?
感觉到她的视线,秦玦抬起手,心有灵犀地覆盖着腹部。
穆君桐瞬间了然,芯片还在,只不过芯片对秦玦的威慑力有待考证。现在的秦玦捉摸不透,不能轻易刺激,最好的办法还是找别人旁敲侧击地打探。
她想说话,却因为刚才被他阴毒的话语扰乱了心神,一开口,气息紊乱,呛了一口,忍不住咳嗽起来。
本来居高临下阴狠看着他的秦玦忽然一僵,对她来说早已忘却的无足轻重的场景,却早已成为秦玦刻骨铭心的噩梦。
他想起了在曲国王城里的那天,穆君桐也是这样忽然开始咳嗽,咳着咳着就开始吐血。
过去与现在重合,他脑子里嗡嗡作响,久违的燥郁感席卷血脉。
穆君桐咳完,觉得自己一开口还没说话就丢了气势,有些挫败。
抬头一看,秦玦却比她更没有气势。
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他像是在看自己,也像是在透过自己看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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