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细长的眉眼染上轻轻浅浅的笑,浑身沉郁的气质一扫而空,这么松弛地坐着,好似意气飞扬不知愁的明朗少年郎。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摸不着头脑。毕竟与秦玦相处这么久,还没见过他这般笑过。
感觉到他是在嘲笑自己,穆君桐好不容易升起的柔软心瞬间硬了,她气恼地道:笑什么笑!自己为着情面给他庆生,他居然还敢嘲笑。
别说其他人,便是知晓他们关系不一般的岳言山也十分惊讶,万万没想到秦玦会这般笑,而穆君桐似是习惯了一般,还会回嘴。
因为要走了,秦玦也算得上安分,穆君桐决定放下过往的不快,一笔勾销,面对秦玦也流露出了本性。
她将蛋糕端出来,走到秦玦对面,用别人听不见的声音咬牙切齿道:不准笑了,你想挨揍吗?
这种故作凶恶的行为不但没有让秦玦厌恶,反而让他笑得更开心了。
他也说不上为什么,只觉得她这般心无芥蒂的模样着实让他心头松快,好像这种自在的时光会延续很久,不会只停留在今夜。
蛋糕上用果酱挤着秦玦生日快乐六个字,因为篆书书写困难,穆君桐纯属照葫芦画瓢,所以这四个字着实有点丑陋。
秦玦本来还在笑,等看到了这六个字,多多少少有些笑不出来了。
没看错的话,他的名字缺了好几个笔画。
穆君桐见他一脸无语地盯着蛋糕,嘴硬道:这是故意如此,以便瞧着似字似图案。再说了,用果酱挤的字,怎么能叫写错呢?
这话一说完,秦玦抬起头,又开始笑了。
好歹这次没有很张狂,只是轻微勾着嘴角,黑眸滟滟,微微垂着鸦睫,可能是华灯初上,灯火融融,映着窗口透进来的暖光,看上去竟觉得秦玦笑得有些温暖。
天生恶魔也能笑得温暖?这个错觉让穆君桐有些不自在,她将蛋糕放在桌面上,掏出自己削好的三根蜡烛。
这倒是她的强项了,木头都能削齐整,何况蜡烛。
只是本来想多削几根的,削了三根就累了。毕竟自己做了一天档案,偷个懒也无可厚非吧。
偏有那多嘴的人好奇:这蛋糕上插三根蜡烛是为何意?
穆君桐的假笑僵住。
她胡说八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三是万物之母,可以代表任何数,所以也寓意着秦玦的年岁靠啊,编不下去了。
秦玦咳了一声,像是在忍笑,但穆君桐看过去,却见他神色自然。
所以这个蜡烛应当怎么用?
岔开话题就好,穆君桐连忙道:等会儿把烛火熄了,点燃蛋糕上的蜡烛,你闭眼许愿,许完愿后吹嘘蜡烛,你的愿望就能实现了。
这听起来倒是稀奇,众少年也不忙着斟酒了,连忙对穆君桐道:那我们这就去把灯笼盖住。
穆君桐还没应答,他们就争相脱了外裳,将屋内的光亮盖住。
还真是不拘小节啊
光亮迅速黯淡,也只是眨眼之间,屋内就陷入了昏暗,只有窗外的繁华街道透进来的华灯光亮。
穆君桐眉脚跳了跳,不再看他们。
一转头,正巧撞进了秦玦的眸光。
他的眸光清亮,双眸黑白分明,在陡然降临的铺天盖地的昏沉中,映着窗外莹莹暖光,好似天地间唯有这一抹亮光。
穆君桐被这种目光瞧着,极不适应。
她连忙垂眸避开,用火折子点亮桌上的蜡烛。
烛光燃烧,迅速给屋内带来亮光,暖融融的光影波动,给人的侧影勾勒出一抹缱绻的轮廓。
穆君桐没有看秦玦,只是道:许愿吧。
秦玦看着桌案上的跃动光影,沉默着,忽然开口问:许什么愿?
这个问题把穆君桐问傻了,她无奈地道:你有什么想要得到的,想要实现的,都可以许愿。因为身侧的人性格特殊,穆君桐不得不补充道,不伤天害理的愿望。
秦玦并没被她的补充挖苦道,反而微微蹙眉,垂眸思索了起来。
想要什么?秦玦没有什么想要的。
也不算厌世,他只是无所求,无贪欲。想要得到的,他都确信自己可以谋算到。所以这个问题突然砸到他眼前,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来什么。
这个人工手作蜡烛和现代正儿八经的生日蜡烛不一样,下面虽然插了木片以防蜡油滴落,但还是不太稳妥,穆君桐很怕蜡油毁了蛋糕。
为了不让秦玦用力弓着腰吹蜡烛,穆君桐干脆把蛋糕端起来,举到二人之间,这样还能时刻控制蜡烛,蜡油一旦要滴落污染蛋糕,她就能及时伸手抢救。
她催促着秦玦:快点。蜡烛燃烧得快,眨眼间就化了个头。
正在思索的秦玦侧过身,与她面对面,忽然抬眼来看她,灯火昏暗,跳动变换,穆君桐看不清他的神色,只能看清他那双昳丽的眉眼。
他似乎在笑,但眼里没多少笑意,像笼罩一层雾的深潭,透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问:许什么愿都能实现吗?
当然不能,过生日许愿只是一个美好的期许,哪能什么都实现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