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晏亭看着她,摇摇头轻声叹道:回去想想吧,三日之内给我答复,否则我担心诏狱那种地方,临淄王世子熬不过去。
吴若阿走之后,朱晏亭默默了半晌,对鸾刀笑道:你瞧见我说舞阳长公主时间她的神情了吗?我说怎么李弈被诬陷这么大的事,我这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原来他们都知道
她冷笑不止,许是殿中寒凉,臂膀也微微颤抖。鸾刀只得伸手环住她瘦了一圈的胳膊,不住用指尖磋磨。
鸾刀摸到她的手冰凉,察觉到她这几日情绪波动很大,异样应当是从太子被送到桂宫起有的。
然而桂宫口风甚严,饶是未央宫中眼线众多,也没有丝毫风声走漏出来,时至今日依旧不知道那个似乎凭空而生,夺走太子抚养权的新宠究竟是谁。
也探听不到太子夜半惊悸之症是否好转。
她看着朱晏亭长大的,朱晏亭身上每一丝异样都瞒不过她的眼睛。她虽急切,唯恐她郁结在心,又不知当如何安抚。
却不知道朱晏亭早已拿定了主意。
隔日晨起,她梳妆过后,第一次召见了随侍在朝露馆的太医令。
人情冷暖随世事,她明着是养病,暗着是被发落到昭台宫。人人心中有杆秤,故而这些时日她不宣召,太医也不主动多事来请脉。
这一日即便宣了,太医令也姗姗来迟,望闻问切,牵丝看诊之后,面色骤变,慌忙退出去了。
不久,又有女医进来,跪在她身侧,摸她手腕上的脉象。
如此反复两三人,方并在屏风之后下拜。
恭喜殿下!殿下有身孕了。
朱晏亭有过一次身孕,此次很久之前便有觉察,毫无意外,只道。
将脉象送去桂宫吧。
其实无需她多言一句,皇后有孕的脉象是社稷大事,谁也不敢隐瞒,需及早记录在案,禀报给皇帝只是第一步。
虽然现在帝后之间的关系已相敬如冰自皇后到昭台宫养病,皇帝冷淡异常没有半句关切,甚至连从前最喜欢的上林苑都不再来,明摆着是避着她。
宫里人眼明心光,各有趋附,也不敢在这等大事上掩瞒。
那封四五个太医令、医官写的脉案,以最快的速度从昭台宫到了桂宫,递到了曹舒的手上。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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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沧海(六)
最近颇得圣宠的公孙行是诸博士之中最先发现皇帝异常的。
这源于一瞬间的福至心灵。
便是被单独召见、备了满腹良谋欲献君上, 却看见那个脸色微微发白、眼圈泛红、不知多少日没有睡足的君主俯身趋进他,作出一副掏心恳切的姿态, 问。
素闻先生博学多识, 先生教我如何能止小儿夜啼?
颇有些不问苍生问鬼神的气概。
公孙行气个倒仰,本不愿答就算是诸侯卿大夫,也没有向客卿门士请教这些问题的道理。
但看见齐凌憔悴形容, 他还是心软了,道:臣臣听闻,夜枭之声, 可止小儿夜啼。
枭?你是说, 抓只枭来吓唬?
正是, 此物上林苑中便可取。
听到上林苑三字,齐凌表情一沉,目中多了两分深意。
先生话中有话吧。
公孙行也不怕,悄声道:陛下,桂宫中无人吧?
没人回答他,死一样的寂静。
听来十分匪夷所思,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但公孙行忽然笃定, 这些时日传的沸沸扬扬的桂宫新宠根本是故布疑云。传闻中身体娇弱的小太子是由面前这个日理万机的君王亲自看拂照料。
天家规矩森严,尤其既是父子又是君臣, 生来就有隔阂, 绝没有这样的道理。
是以宫中人宁愿相信桂宫新宠这样的无稽之谈,也不相信还有其他可能。
以公孙行的角度,固然认为皇帝这个行为实在是离经叛道、诡异乖张到了极处,实在看不出背后有什么深意。他大着胆子说出来, 也是在尽人臣之责, 委婉的提醒皇帝这样做得太过了, 也并非长久之计。毕竟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他提出来了,齐凌也没有生气。
此时,二人正在对弈樗蒲棋,棋枰素旃紫羁,棋盘上白玉象牙。
齐凌执着玉雕的马,良久良久,才放到棋盘上,带两分自嘲:不过是两害相权取其轻,朕做的事,都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权者,舍也。公孙行深具同感:不舍,焉能得。
齐凌喃喃那舍字,目光倏而悠远,不知飘到了何处。
曹舒就是在这阴云密布的氛围中悄悄进来的。
他走到齐凌身侧,埋下头,将昭台宫送来的脉案往上一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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