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节唯有在地上发抖的份,怎敢答话,听他逼问豫章王毁诺的原因,小声道:豫章王说,王上没有按照与他的约定明年春天再起事,王后和世子都还在长安
唯有齐良弼有妻儿?孤王就没有妻儿?!燕王咆哮道:我孙儿阿茂的头颅还悬在长安城外,睁着眼睛看着他呢,为这等琐事误了大事,蠢猪!蠢狗!竖子!竟敢戏耍孤!
老燕王如一只暴怒的老虎,眼珠凸出,白须疾颤,来回在座前走动几步,指着使节说:你,再跑一趟。与他陈明利弊,只要孤王战败,就是黄口小儿秋后算账之日,到时候他全家也要死,不如牺牲个王后,到时候权柄在握,纳多少姬妾不可?生多少孩儿不可?他忽又止步:这蠢人为尺寸之利所惑,不是成大事者,将为人宰割,终丧于一刀斧手!
眼一闭,萧萧竖立,喟然长叹:若我阿腃还在,若我阿腃还在我何至于孤掌难鸣。
使节唯唯诺诺,小声道:可豫章王说了,如果再见咱们的使者不问缘由,定斩不饶。
老燕王倒吸了一口凉气,怒的浑身战栗,说不出话来。他猛地朝身侧架上拔出一剑。
那使节犹道:臣在路上宰杀了一匹即将冻死的战马求王上看在臣朝夕奔走,险些冻死的份上,宽恕
他话还没有说完,老燕王的剑已经洞穿了他的喉咙,血液喷溅而出,血滴染红了摆在一侧的熊头,它张着被染斑驳的尖齿,眼睛投入血滴,血丝爆眼,目眦欲裂。如将吞噬所见的一切。
燕地无跪死之儿郎,与我戎装,持我戈矛,放出良马千匹!
孤便剩下一人,也要与那黄口竖子决一死战。
齐凌这几日堪称焦头烂额。
在散关用兵,钱和粮草花的如流水一样,虽经先帝一朝,仓廪丰实,贯朽粟腐,这点钱还耗得起,但这些钱原本可以用在别处。
大把大把的钱和粮食都被花用来与一老朽内斗,属实肉疼。
大司农在每隔三日的朝议之后总要单独来报军费用度。
陛下对臣的治粟内吏脸色还是好一些。大司农道:钱又不是花给他拿家里去求田问舍的,陛下吓坏了他,臣这上峰也不好当。
前日十万石,昨日十万石,明日什么,三十万石?齐凌问。
冬日用兵本就比春秋用兵耗费多,蒋老将军又不懂节省,是三个钱当一个钱花的,筹措三十万石粮草,他只怕还嫌不够哩。大司农一本正经的掰着手指头给他算,司隶地区的粮草动不得,要从哪几个地区调,一调粮草又涉及到运粮的费用。一笔一笔算下来,数量惊人。
齐凌转脸对人说:去,下旨让蒋老将军还是省着点花。
那人没走到一半,他又喊住了。
停住,罢了,随他花。
这一来,语气就有颓丧的意思,大司农瞅准机会,便即去了。
大司农走后,一般就没人敢来了。
因为皇帝听了花出去的军费,心情一定很差,任谁来都是一顿臭骂。
故而这日京兆尹听说皇上诏他进宫,且刚才才见过了大司农,便如五雷轰顶,万般不愿。
他硬着头皮站在宣室殿时,齐凌正在喝一碗汤,氛围还算随意。
京兆尹也逐渐放下心来。
爱卿近日和你夫人还算情谐?
京兆尹惧内之名远传长安,无人不晓。然他尚抱有一丝侥幸,认为不可能上达天听,遂道:情谐意好,举案齐眉。
举案齐眉。齐凌重复了一遍,搁下了勺子:是爱卿夫人抛掷了桌案,砸在了爱卿的额上?
京兆尹当即咳嗽震天,惊得宫人捧盂奉帕,一阵躁动不休。
待他平静些许,皇帝以手撑案,淡淡看着他。
京兆尹只得苦着脸道:劳陛下忧心,臣这是家事。那衰女子那衰女子虽然嚣张跋扈,但也止颐指气使臣一人,未曾做过逾矩的事,未曾蛮横欺辱他人,还望陛下勿要怪罪,臣回去一定严加管教。说着竟要行礼叩拜。
齐凌忙令人扶了他。
爱卿言重了,朕此意并非怪罪。他低头搅着那汤:朕唤爱卿来只有一事,朕有个弟弟,娶了一妇,那妇人有些脾气,只有很小的脾气,比起你那妇人还是要温存一些、温存许多自然是朕的弟弟做的事有些不妥在先,误会了她的好意。他心里很后悔,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同那妇人开口。故故求朕请教爱卿,他当如何是好?
是哪个殿下?恒王殿下?
不是。
那是景王殿下?
也不是。
就剩下梁王殿下了,可殿下才十二岁,并未成婚。
齐凌冷冷道:你只说,不要问。
京兆尹遂又问:那妇人打他了?
没有。
骂他了?
也没有。
京兆尹一拍大腿道:嗨,这最不好办,这是怒极了。负荆请罪吧,让殿下花园里找点小石子一铺一跪,早一日去早一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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