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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令月听着车外喧嚷,眼角红痕未消,被她宽慰得心下稍松。
    这日也是廷尉寺提审朱恪的日子。
    廷尉寺紧连着令人闻风丧胆的诏狱,千石官进去都要脱一层皮。执掌廷尉寺和诏狱的是为人刻板,颇有酷吏之名的张绍。
    张绍很年轻,三十许人,与李延照一样皆是齐凌提拔起来的新贵。
    今上作风大胆,官吏任命上更是率性而为,频出郑沅、李弈等惊人手笔、
    与这些相比,出身平凡,少有慧名,八岁就与大儒应答如流,童子身就才气震长安的河东张郎执掌廷尉只是算一个平平无奇的安排。
    黑石雕刻巨大獬豸雕像,工整密匝的房廊,诏狱之间恻恻之风,令廷尉寺盘踞的这一隅威严庄重,鸟鸣亦不闻。
    因为有皇帝的特别关注,朱恪从落狱到提审的时间只有短短十二个时辰。
    密密一垒文书叠在了案头。
    这日的提审,张绍亲自坐镇,御史台也来了人。
    玄甲刀门光,皂吏水火棍,震天的沉沉击鼓之声,早就让朱恪吓破了胆。
    他从被牢里带出来,到坐在堂下等询时,浑身都在不可抑制的颤抖,转头数次问身侧官吏我获罪要杀头吗?自无人回答他。
    因他还暂留平阳侯的爵位,张绍对他还算和软,传唤之前也未用刑,口吻温和,翻着文书,先问他籍贯、出身等诸事。
    朱恪在回答的时候,目光向四处扫,看见御史台设坐的后面,放置着一个不起眼的屏风。
    他眼角如被刺,回答张绍问题的时候,就数次往屏风处看。
    公尚明贞太主是哪一年?
    昭瑞二十三年。
    太主殁是哪一年?
    永安十二年。
    兰氏的奴籍是哪一年消的?
    永永安六年,她被长公主逐出了丹鸾台
    朱令月生辰是哪一年?
    朱恪额角起了密密的汗。
    他没有答话,张绍道:圣旨上说的,是永安三年。他顿了一顿,道:平阳公,你是在兰氏还是明贞太主奴仆的时候,和她生下的朱令月?
    张绍说话间,斜眼轻扫过派来的年轻御史,目中不无轻蔑之意。男子婚后有外室是无罪的,但是私通奴仆是有违人伦的重罪。
    御史台的弹劾看似天花乱坠,实则根本没写到点子上,当通读一遍九章律。
    兰氏消除奴籍的时间和朱令月的生辰就是他罪证关键之处。
    《九章律》户律第三十二条,私通奴仆,当坐城旦之刑,罚金十万钱。
    若是戴罪之身,篡改朱令月籍册,接受天子加封就是大不敬。
    朱恪久久没有说话。
    张绍提高声音,又问:平阳公?
    朱恪浑身颤了一下,嘴唇微张,正要说话。
    屏风后忽然传来一句女声:禀明公,我有话说。
    看来转出来的娉婷一影,朱恪傻眼了。
    他猜测了许多种屏风之后的可能性,唯独没有想到,来者居然是鸾刀。
    她一身素服,腰挂椒房殿的宫牌,立在堂中,回答张绍的话。
    我从昭瑞二十三年太主出门的时候就一直跟着她了。
    张绍翻阅她的文书。
    从前是长亭殿的宫人?
    是,我是太主的陪嫁。
    张绍颔首,问:你想说什么?
    鸾刀道:永安六年,太主之所以把兰氏赶出丹鸾台,并不是因为朱公的事。而是她行为有些不检点,和丹鸾台上的守卫不清不楚。她侧过头,看向朱恪
    朱公,你要好好回忆一下,她永安三年生的朱令月,是不是你的亲生女。
    朱恪浑浑噩噩的脑中如被一道明电剖穿,仿佛即将溺水之人窥见波澜汹涌的水面照来一缕天光,他浑身打了个激灵,蓦的坐挺了背。
    鸾刀像是故意一样,重复了一遍:你要好好想想。
    这话反反复复,如魔音蛊惑,回荡在耳。
    张绍微微笑了笑,意味深长的看了鸾刀一眼,又与旁侧的廷尉中丞交换了一个眼神,几乎要当场抚掌了。
    他想了想,便做个顺水人情,当着鸾刀道:平阳公,刑不上侯爵,我不想对你用刑。你的罪,大不敬是跑不掉的。大不敬可轻可重,重者、枭首。
    汗水渐渐湿透衣衫,汗渍爬上了他的背。
    朱恪面如土色,唇也是惨白的,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汇聚在胖硕的下巴侧。
    满堂寂静等着他。
    约莫一刻钟后,他嘴唇动了动,抬起了头。
    阿月令月她不是我的亲生女儿。
    她是兰舒云和别人生的,不是我女儿。
    永安六年以前,我与兰氏没有没有、任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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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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