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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幼微拾起手边一粒小小的玉珠子,轻轻抛掷在地上。
    嘀咔
    珠子在砖地上弹起了两下,滚到了灯光不能照耀的阴影里。
    王幼微抬起头来,慢慢挑起半边嘴角:上位者执子搏杀,黑白交缠,局势不明。我们这些位卑、受人摆布的蝼蚁,要求得一线生机,不被表象所惑,当然要投石问路啦。
    吕嘉怔了怔,满脸懵懵然,没有听明白。
    王幼微也不欲给她解释,将目光,投向了窗外:你我都一起闯过会丢掉性命的祸事了,少不得未来将绑在一起了。
    吕嘉看着她半隐与暗中的清丽侧影,不由自主的浑身颤抖起来。
    且说谢白真虽迫于情势,认罪受罚,却依旧觉得虽有太后金印在,叩首宫婢求饶也是奇耻大辱,一旦传出去,就算被封为夫人,依旧会成为别人的笑柄。
    她自小生长在豫章王的封地,作为王后的嫡亲胞妹,自然是呼风唤雨,恣意惯了,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谢白真回到宫室之后,越想越气不过,想起明日就是皇帝祭祀五帝,后日是太后、皇帝亲选诸王以及世家献女而今晚、正是朝贺燕饮!陛下大宴群臣,姐姐姐夫必然在宴,酒酣眼热之际,进言一二,或可换得陛下垂怜,申斥这名宫婢,为她争回一两分颜面。
    谢白真当即手书一封,以重金赂宫人,怎料宫人今日都怕了,她碰了好几次壁,终于连威逼带胁迫,说动了一人,为她悄悄携书而出。
    夜幕渐起,皇帝于苍梧台正德殿大宴群臣,诸王、王后、使臣、前来朝贺的世家皆列席。
    这对于散于郡中、家中没有长安八百石以上官员、连每年的正但朝贺都没有资格参加的世家子弟来说,是绝佳的机会。所奉礼物、所承辞章,但有一句合了君王的心意,就家族增光,本人扶摇直上。
    而若得金口玉言,赞了一句,就比任何人的评说都来得增光添彩,足可夸耀一世,紧随着定然也是加官进爵,真金白银、
    今夜列席者,足有千数。
    纹绣丝缘的竹席,从正德殿外,足铺了数十丈有余。
    万枝灯火照耀,亮如白昼。
    唯有诸王和外使,以及三公九卿、官轶两千石以上的重臣方有资格安坐殿内。其余世家等皆坐殿外,一席一案,前排者还能听一听殿内谈笑丝竹,后排者便只能瞧着乌鸦鸦的后脑勺,观月赏灯,相互交谈为乐了。
    宴会正恰,君臣相得,丝竹延绵,舞袖如云,金爵万樽,推杯换盏,佳酿苍梧缥清十里飘香,夹杂着才从冰鉴里取出来的、桃滥水香甜的滋味,还有正德殿中焚的百合香。
    谢白真的信,悄无声息由豫章王的属臣怀揣着,送到正德殿外。
    再由小黄门通报豫章王王后、豫章王王后亲自出来取,看罢以后,忧心忡忡的归席,俯豫章王耳侧,低语了几句。
    豫章王齐良弼一向疼爱谢白真,听见她叩拜于宫婢,只觉她受了大委屈,捏紧金樽,终于忍不住,在丝竹的间隙,说了一句:陛下,这事臣委屈,你得给臣做主。
    坐在上首的齐凌微微讶然,胳膊一压案台,稍倾上身:谁这么大胆,敢给皇叔受委屈?
    齐良弼便奉酒走近几步,自饮了一觞,小声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对皇帝说了。从他的描述,自然把谢白真说得无比委屈,说成了一个为天家伸张礼节反倒受辱拜于宫婢之前的可怜人。
    齐凌一听,当即面上一沉,重重将金爵置台案上。
    曹舒眼睁睁看着明明在席间一滴苍梧缥清也没有碰,一直在喝盛在酒爵里香甜桃滥水的君王,给他递了一个微醺的眼神,语气也轻飘了些许:去,把那个什么朱什么?也唤过来。
    曹舒情不自禁,伸手拭了拭额上的汗
    禀陛下,是朱恪。
    他一溜小跑到正德殿前,大声唤:传三品羽林郎副都尉朱恪觐见。
    他说罢,又有小黄门代传了三次,才从正德殿中间几排寻到了朱恪。
    朱恪听到传唤,猛地一下站起身,险些将身前的案台碰倒。
    他动静很大,立刻感觉到凝聚在身后的艳羡目光,整个背脊都发起烫来,道是自己献的宝物博得了天子欢心,强忍着胸内狂喜之意,一路小跑,颠着微胖的身子,从宴场边缘,跑至了正德殿前。
    曹舒伸手一引:朱公,请吧。
    朱恪整了整衣袍,端了端仪容,这才小心翼翼,一步迈入正德殿软绵绵的锦绣地壁上。
    一路无声,被曹舒引着,在离皇帝数十尺的位置,令他下拜。
    朱恪俯身跪拜,自报姓名,朗声问安。
    齐凌却没叫他起来,任由他跪着,对齐良弼说:二位都在了,劳皇叔再把方才的话,再说一遍。
    齐良弼眼眸似刀,冷冷望着地上的朱恪,面无表情将谢白真与朱令月的冲突又说了一遍。
    朱恪听得心惊胆战,只觉惹怒豫章王,必要大祸临头,心中惴惴,额冒虚汗,暗骂朱令月无知,心中也深恨已故的齐睠若非她新婚之夜,也不让自己进入房门,他怎么会不知道那劳什子发髻是逾制发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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