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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时满堂静穆,唯有闻萝性情天真,听到这话直白有趣,噗嗤一声响亮笑了开来。
    兰舒云面色红了又紫,要拿人发作,见刘壁五大三粗,不敢轻动,便抡起手狠狠扇了站在她身侧的闻萝一个耳光。
    闻萝比十六岁的朱令月年纪还小,瘦弱得竹竿一样,被她掌风抡过,整个身体转了半圈,若不是鸾刀扶着,已摔落在地,立时满面通红,大大眼睛立刻盈满泪水,牙关紧咬,泪眼汪汪看着她。
    朱晏亭正在屏风后取琴,听得清脆一声掌击,眼帘微抬,旋即又若无其事的垂下去,慢慢将七弦琴摆好,轻轻揉弦调音:丹鸾台有仆妾百人,家丁数十人,男女混杂,不成体统,于你夫妇颜面无益,不若都弃了罢。
    兰舒云斜挑眉梢,冷冷一笑:我不同你口舌纠缠。她将目光转到鸾刀身上:我今天来只有一件事,鸾刀虽是宫里出来的,现契籍还在丹鸾台,是我家奴仆,你不知道逃仆当怎么处置?我若报了官,按律法,她还有命在?
    鸾刀被她三言两语,气的浑身发抖,两步走过去,正欲争辩。
    兰舒云又道:且莫急,你们不知道罢?眼下陛下东巡至琅琊,临之罘山,幸苍梧台。太后特许山东世家觐见献女,章华王氏得了准要送王都尉的妹妹幼微去。因为我与王氏的王夫人亲近,她特别叮嘱,让我家令月也一定要去,说令月貌美如花,此去定能选入宫中作夫人,给家里增光添彩。
    她一边说着,一面用余光查探朱晏亭的反应,道:鸾刀手巧,又是从宫里出来的,我要她替你妹妹梳妆打扮。
    原来是皇帝东巡至琅琊,驾幸古齐国宫殿基础上修缮而成的苍梧台,有意拔擢山东世家,太后下懿旨恩准各世家献女入宫选为后妃。
    兰舒云一早得了信,起意要送朱令月去,便想起了长公主从宫里带出来的侍女鸾刀。
    鸾刀一双巧手,能梳九重髻,长公主大婚的时候,她作的反绾莲花髻名动长安,引当是的后妃、宫人、世妇、贵女争相效仿,风靡一时。
    兰舒云想要朱令月拔得头筹,是以探听到鸾刀下落,立即就跟上了白沙渚。
    朱晏亭听罢,笑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隔着屏风,兰舒云看不见她的表情,只见屏间影影绰绰,她坐下抚琴调音。
    只当她气急败坏,只得以弹琴掩饰,不由得一扫胸中郁郁之气,立时心下大畅,一拂锦绣衣摆
    我知道你心愿落空,丕意不平。可近日从长安传来的消息,皇后之位已议定,前些日子才从齐郡征了巧工数百,为做皇后大婚所用的采十二色锦罗缯縠重缘衣,工成之日,不知是何等盛景,可惜无论是你或是我,都看不见了。
    时有谚云齐郡世刺绣,恒女无不能,襄邑俗织锦,钝妇无不巧。
    天家从齐郡征巧女数百人,为皇后嫁衣赶工,衣成之日,必为世之盛景。
    这特特征了最巧的数百齐女,只为绣嫁衣的待遇,足以令天下女子眼热。
    兰舒云说来,也是牙底泛酸,勉自一笑:如今,你虽不中用了,你妹妹还未可知呢,我听闻圣心喜爱楚地风情,你让鸾刀给她打扮打扮,也梳你从前被赞甚么姬的发髻,来日她作了贵人,还可提携你,也作你的臂助,是也不是。
    见她默默不语,又加了一句:鸾刀若梳得好,我便把她的籍契交给你,让她随你出嫁,与我绝不相干。
    朱晏亭叮叮咚咚的拨弄了两声琴音,笑道:何不早言,说这么一揽子话,原来只是为了梳个头阿月,你当真想去么?
    后半句,是对缩在兰夫人身后的朱令月说的。
    朱令月怔了怔,攥紧自己的巾帕,有些怯生生,然而却肯定的:我我想去的。
    朱晏亭沉默了片刻,道:鸾刀姐姐,有劳你了。
    鸾刀恭谨应声称喏,面无表情,对跟在兰夫人身后朱令月说:姑娘妆奁前坐罢。
    兰夫人没有料到竟然得来这么容易,似一个拳头打在棉花上,反有些不安。
    朱令月很乖觉,得了准,面上暗藏喜色,一言不发走过去,坐到妆奁前。
    兰夫人眼睛扫过那空荡荡只有些木簪和通草的妆奁,立刻给跟来的仆妾侍从递眼色,抬过四、五个描金点漆的匣子,其间宝光潋滟,簪环珠翠,不胜华美。
    鸾刀解散了朱令月的发髻。
    朱晏亭也调好了弦,正好了音,漫捻琴弦,幽幽弹出几个音。
    青丝在鸾刀洁白的手中翻卷,她动作熟稔流畅,黑白交衬,那发丝像流水一样,忽而倾泻,忽而翻腾,忽攒在顶心,繁盛葳蕤。
    朱晏亭的琴声不疾不徐,若泉水流淌,又若鸟鸣溪涧,半阕弹过,朱令月发顶已现半片反绾莲花。
    兰舒云出身楚地,是长公主在章华收的奴仆,没有见过这样的发髻,问:你幼时就是梳的这发髻去见的天子?
    朱晏亭不答。
    偏兰夫人有意刨根问到底:陛下那时,究竟属意你的头发,还是属意你的衣裳?
    朱晏亭被她烦扰的微微不耐,蹙眉道:端懿皇太后和陛下,属意的都是我母身份,非是属意谁燕鸣梢头、沐猴而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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