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站在司牧背后,看着镜子中端坐着的人,眼睛不由有些湿润,柔声说,主子,好久没见您这么认真端正地坐着了。
没有任何人监督,司牧自觉自发的腰背挺直,坐得板正。
规矩端庄的司牧,礼数仪态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因为他本来就是大司公子们的典范,几年前也是京中主君们称赞并要他们儿子跟着学习的榜样。
只是短短几年,好像什么都变了。
司牧笑,镜子里的人跟着眉眼弯弯,因为,要嫁人了啊。
而且两辈子只嫁这一次。
他双手规矩地搭放在腿面上,胭脂,你为我梳头吧。我以后幸福,你们便同我一起开心一辈子。
胭脂眼眶微热,微微别开视线看向房梁,眼泪险些掉下来,好,主子这么好,一定会幸福。
胭脂握着梳子轻轻梳理司牧丝绸般顺滑的长发,像个长兄一般,温柔专注,主子,胭脂跟硃砂,陪您一辈子。
他说着吉祥话,每梳一下说一句。
等这一项流程走完,胭脂默默地走到旁边,背对着众人,低头掏出巾帕擦拭满脸泪痕。
他跟硃砂几乎是陪着长皇子长大的,亲眼看着他从赤城天真的模样变成如今的乖戾多疑。
胭脂觉得,殿下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变得没办法从心底说服自己去信任她人。何况他站在这个位置,每一分的信任都是一份潜藏的杀机,随时会变成插进他背后的那把刀。
别看他因为出阁高兴了一整晚,可这兴奋里面又有几分惶恐不安,以及对未来变化的不确定呢?
不过是清醒的醉酒罢了。
他试图品尝所拥有的每一分甜味,哪怕是假的,在假象袒露出来之前,他都会去尝试拥有。
这可能是,乖戾多疑的长皇子能给谭翰林的、给她一人的信任。
不多,但已经是司牧能给的全部了。
胭脂不愿多想,更不敢想这份信任被辜负后殿下会变成什么样。
他深呼吸看着房梁,尽量想着今天要做的事情。
等他把这份沉甸甸地酸楚情绪压下去,再回来时,又是勤政殿那个独撑一面滴水不漏的胭脂。
硃砂今天绑了个红发带,美滋滋地给司牧看。
司牧伸手戳了两下,好看。
硃砂开心地蹲在他腿边,主子快些,该去祭祖了。
束完发,换上婚服,司牧被众臣簇拥着去祭祖。
跟别的长皇子不同,司牧执掌朝政拥有实权,婚礼规格按着皇上大婚的规格仪仗来办。
只是跟皇上将君后娶进来不一样,他是把自己嫁出去。也正是因为他从宫里往外走,群臣才没说什么。
祭完祖,再为百姓祈福,最后才是回到勤政殿等谭柚来娶。
司牧滴水未进也不觉得饿,精神满满的简直不像平时的他。
皇姐说大婚麻烦又累人,司牧抿了口参汤,没多喝,含糊说,是累人,但是开心。她若是不开心,那定是因为她娶的不是她心仪之人。
皇上还没娶君后呢,长皇子便开始内涵她娶不到真心喜欢的人。
硃砂笑,脱掉司牧的鞋子给他泡脚揉脚。
司牧脚嫩,走了快一上午,需要泡泡脚解乏。因为他除了皇家的流程外,还要走谭府那边的流程。
钦天监算出吉时定在下午申时末,这期间谭柚跟司牧都没闲着。
谭柚从清早起床,跟随着谭老太太和谭母一同去扫墓,告诉谭家的列祖列宗她要娶夫了。
老太太往自己夫郎坟前多烧了两把纸钱,乐呵呵告诉他,娶的司牧,那孩子你见过的,长得白白净净,一双凤眼通透又干净,可好看了,小时候你还抱过他呢。现在咱家柚子就要把他娶回来了,开不开心?
清晨,还未染上热气的夏风卷着纸钱燃烧出的烟气飘向远方,将生人的思念跟话语寄去天边。
扫完墓情绪多少有些低落,但只低落了那么一会儿。
谭柚回到谭府的时候,苏白苏吴已经到了,正挤在她屋里打打闹闹。
苏虞伸手搭着吴嘉悦的肩膀,笑嘻嘻地扯她衣服,你这身好看,快脱下来让我穿。
吴嘉悦,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一边去,吴嘉悦整理衣襟,把苏虞抓过的地方抻平,我穿着也不差行吧。
你们都穿这么好看,是不是想抢阿柚风头呢。苏虞扇子从苏婉白妔吴嘉悦身上挨个点过,指指点点,颇为愤慨,当个人好吧,今天的主角又不是你们。
白妔伸手拨开就快戳到她面前的扇子,少给我们犬吠,我们几个就你穿得最骚包,你还好意思叫。
苏虞一身粉,衬得整个人越发好看风流。粉的洒脱,粉的不俗,这才是最难得的。
苏虞嘿笑,反正咱们就是不穿,长皇子也不会多看咱们一眼。
她表示,但其他公子们还没婚配,总得给他们一个一饱眼福的机会吧。
苏白苏吴四人容貌都不差,以前吊儿郎当的显不出来,如今静心学习真就有点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味道,显得人都挺拔精神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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