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饶阔步走上台,将书本往讲台上重重一放:“上课!”
虽然声音不大,但却透着威严,原本喧闹的教室瞬间鸦雀无声。
孙泶站起来整整衣服,对孩子们摆摆手:“孙老师走啦,下课来我办公室找我拿零食哦。”
在学生们的热烈相送中,孙泶宛若天神一般趾高气昂离开了教室。
安饶再次做了个深呼吸,告诉自己不能发火,他们还是孩子,之所以这么皮只是因为没人教过他们是非对错。
他看着孩子们,提笔在黑板上写下:
我的梦想。
他转过身看向孩子们,绷了许久的严肃表情终于融化在一抹慈爱的微笑中。
“这节课是作文课,主题叫做我的梦想。”
孩子们诧异地看着他。
“你们或许觉得未来很远,可十几年时光只在弹指一挥间,或许大家还没有认真考虑过自己的梦想,那我把时间放近一些,我想问问你们,在这一个月内,你们想实现的梦想是什么。”
安饶走下讲台,将粉笔递给其中一个小孩:“现在每位同学可以先把自己的想法写在后面黑板上,一个月之后我们再来看看,你的梦想到底是实现了呢,还是需要继续努力。”
第一个拿到粉笔的女孩似乎也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她面对黑板站了许久,才歪歪扭扭写下一句:
【我想要芭比娃娃。】
接下来的孩子,什么「我想踢球」,「我想吃辣条」,什么都有,就是没一个和学习有关。
有几个甚至还写「我想让安老师走」,或直接表达「安老师是个大shabi」。
但这样一排不知所云的梦想列表中,出现了一句:
【我想让爸爸不在坐lao】
错别字,拼音,组成了一个九岁孩子的梦想。
安饶看着满黑板扭扭歪歪的小字,按照座次表对照每个孩子写下的梦想,悄悄记在笔记本上。
他抬起头:“你们一个月内的梦想都写完了,那我写写自己一个月内的梦想吧。”
安饶提笔,在黑板上写下隽秀飘逸一行大字:
【我希望我们班的学生能在期中考试每人提高5——10分。】
据校长说,这个班级的孩子单科平均分基本保持在六十分左右,将将及格,但如果除去那几个真正在学习的孩子,平均分只有四十几分。
四十几分,对城里的小学生来讲,基本是要回家被修理一顿的水平。
但这些孩子的爷奶不管,能考几分是几分,反正按照国家规定读完初中后还不是要回来种田喂猪。
所以安饶的这个「梦想」对他来说,比国足夺冠的几率还要渺茫。
下课后,作文本收上来,安饶抱着本子回了办公室。
其他老师都去上课,只有孙泶坐在角落玩手机,嘴里还嚷嚷着:“这什么破地方,连个信号都没有。”
见安饶抱着作文本回来,他走过来手贱地翻开一本看了眼,随即发出一声嗤笑:
“你也太天真了吧,我的梦想?这群刁民能有什么梦想,就算有,到头来还不是回家养猪。”
安饶抬起头,嘴角是捉摸不透的笑容:“养猪好啊,养猪现在也能赚不少钱。”
孙泶白了他一眼,坐回角落继续找信号。
安饶批完这些错字结合拼音的作文后已经是中午,校长亲自过来给他们送饭。
淳朴的变了形的铁饭盒里,有鸡腿有蔬菜,大米香喷喷。
安饶觉得这学校伙食还不错。
刚下过雨,办公室里有点闷,他想去外面吹吹风,在外面吃完顺便把饭盒洗了。
他端着饭盒缓步下楼,刚走出办公楼,就看见外面的台阶上一排一排坐满了学生,中间还夹着校长。
每个学生手里捧一只变形扭曲看不出原样的铁饭盒。
安饶打算和他们坐一起吃,顺便联络联络感情。
只是当他看向孩子和校长的饭盒时,赫然发现,他们的饭盒里整齐划一只有两样食物:
清水白菜和干巴巴的大米。
安饶愣了下,看看自己饭盒里的鸡腿,再看看孩子们饭盒里的白菜。
校长见他过来,忙招呼孩子们往一边挪动,给安饶让出位置,热情招呼他一起来吃。
安饶沉默半晌,问道:“为什么大家都吃白菜,我吃鸡腿。”
校长笑笑:“怕你们城里人吃不惯我们的菜,有的家长听说有新老师来,特意给你们杀的鸡。”
这么一句话,就令安饶觉得食之无味。
怎么下得去口啊。
他看了眼旁边的小孩,见她正直勾勾盯着自己饭盒里的鸡腿。
安饶指指鸡腿问那个小女孩:“吃么?”
小女孩回过神,咬着下唇羞涩地笑着摇摇头,赶紧埋头往嘴里扒拉大米饭。
安饶沉默许久,起身找到厨房,借了菜刀,将鸡腿和新鲜蔬菜剁成小块,回到孩子身边,挨个往他们饭盒里夹鸡腿块。
校长赶紧跳出来拦:“别别别!安老师你吃你吃,他们吃白菜吃惯了,吃鸡腿说不定还要胀肚子。”
看着孩子们望着盒里鸡腿流口水的模样,安饶笑道:
“我不吃鸡腿,我在减肥。”
一个小女孩抬头看了他一眼,好奇道:“老师你这么瘦,为什么还要减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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