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整个大殿里生机断绝,浮尸遍地。剩下尚且安然无恙的人呆若木鸡,有胆小的甚至赫然尿了出来。
容怀倒也没有让他们久等,把惊吓过度的皇嗣们也都送下了地府。
留下一地高贵的尸首。
容恬被丽妃抱在怀里两个人当场毙命,容慷腰部被拦腰截断,膝盖重重跪在地上,上半身则砸在桌面上,但容怀吊着他一口气,他并没有死去,而是苟延残喘,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分家的身体发出凄厉悲惨的哭嚎。
陛下亲眼看着这诡异离奇的一幕,呆滞片刻,目眦尽裂:“你!容怀竟敢做出这种事——”
容怀抬阶而上,他没有穿屐履,就赤着脚踩着玉阶,一步一步缓慢地往最高处走去。
他身披单薄的白袍,唇角挂着温柔可亲的笑容,本该是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可因玉白的脸颊上的血污反让人觉得心悸胆寒。
更别提容慷撕心裂肺的哭嚎声,一切都提醒他这是再真实不过的现实,陛下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过来,腿肚子瑟瑟发抖,一屁股瘫坐在龙椅上。
容怀脚底沾染了鲜血,他所走过的玉阶上也就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他站在陛下面前,俯身在他耳边轻声道:“陛下,您昏聩无能,愚昧无知,早该退位了。你说,接下来这王该谁来做?希望您深思熟虑。”
陛下原本是想震怒的,但是他现在胸口没有怒火,只有无穷的恐惧,他张大双眼,下颔汗水堆积,死死扒着椅子扶手,有如烂泥一般瘫软在坐垫上:“孤,孤……”
容怀俯身摸了摸椅子,真是好冰凉的位置,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人争着,抢着它呢?
他想不明白,直起身体。
“您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他轻柔地笑,一语双关,看着眼前这张苍老恐惧的脸,他曾经那么的渴望这个人的怀抱,渴望他摸摸自己的头,但如今心湖却毫无波动。
陛下脑中浑噩,也清楚自己没有选择,如果他不选容怀,他怕是当场就会步上这些人的后尘,更何况他曾经繁荣的子嗣,如今也仅剩下一个容怀。
除了容慷,容怀的兄弟姊妹全都趴在了血泊里。
但是容慷却恨不得自己死了,也好过受到容怀的百般折磨。
拿到传位诏书之后,容怀当着容慷的面把他的下半身扔进了火盆,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双腿被焚烧殆尽,然后在芜苑旁边开辟了一座荒院,把容慷扔了进去,“陛下迂腐无能,荒淫奢靡,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导致百姓们水深火热……理应当受万人唾弃,万死难辞其咎,但孤仁慈心悯,不忍陛下以死谢罪,所以请陛下往后也和兄长一起幽居在此,陛下曾经如此钟爱兄长,想必看到兄长现在的惨况,难免心疼不忍,往后就请陛下一直关顾兄长。”
“兄长能活到几时,陛下也就能活到几时。”
“陛下,切记保护龙体啊。”
“啊,差点忘了陛下的长生不老丹,”容怀忽然想起一件事,从怀里把符坚曾为陛下炼制的丹药掏出来,“您该吃药了。”
陛下立即伸手想去接,但容怀却故意拔开瓶子,任由里面的药丸散落在地上,褐色的丹丸滚落在地,看上去就和随处可见的泥巴没什么区别。
“不,不……”眼看着荒院的门被彻底关上,陛下扑通一声跪倒地膝行,嗓音颤抖得厉害,朝门缝中的容怀拼命伸出手:“你不能这么对我……”
荒院门还是重重地关上了,就像当年雪妃被迫迁入芜苑时,她泣不成声的哀求,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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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先帝颁布罪己诏,传位于容怀,容慷因谋逆被圈禁,容怀废先帝律令,择选吉日,加冕登基,百官悉数叩首,皆为拜服。
消息传到边疆,聂青大惊,他不顾副将阻挠,一意孤行策马返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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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三更。
容怀乘坐着车銮,在宫婢们的服侍下到芜苑。
车銮后手执长明灯的宫婢一字排开,容怀轻轻敲打着扶手,宫婢们鱼贯而入,将长明灯悬挂在屋檐,走廊,拐角,把整个黑漆漆的院落照得灯火通明。
容怀从车銮上走下来,沿着熟悉的芜苑石阶往里走,头顶长明灯的光落在石壁,有如积水空明,竹影斑驳晃动。
这里的一草一木一时他都十分熟悉,可是现在心境不同,再来看竟变的有些陌生。
他手执一盏长明灯走进厢房,里面的一切还维持着原样,唯独空空荡荡,本该在这里的人不在了。
将灯盏放在窗口,容怀抱着膝盖,靠在床榻旁,轻声呢喃:“母亲,我曾经许诺过,要让这院子里有光有火……”
“但是你却看不到了。”
摇曳的灯火照亮了容怀的眉眼,却再也照不亮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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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西域边疆到京城这段路上,到处都在歌颂容怀的慈心仁政,容怀减轻徭役赋税,积极发展农业和商业,大力选拔武将人才,就连三四岁的黄口小儿走在路上都能随便唱出一段歌颂容怀的快炙人口的歌谣。
聂青听着这些歌谣,打马入京,京城里却又是另一番面貌。
有人在祭天那时经过宫墙外,隐约听见里面撕心裂肺的惨叫,后来宫里便改天换日。
于是坊间巷陌传出了这么一则恐怖流言,其实祭天那天发生了一场大型的宫变,当天所有人都丧生了,当朝文武百官一百三十余人,宫廷里七千多内侍、侍卫、宫婢都倒在血泊中,如今出入宫廷的不过是一群活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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