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人来人往,五岁的郝宿缩在角落里,看着已经熄灭灯火多时的急救室。
门口站着一男一女,二者都是三十来岁的年纪,女人要稍年轻些。医生出来遗憾地告诉他们,里面的人伤势太重,抢救不过来了。女人闻言,伤心地伏在了男人的怀中,捂着嘴隐忍地哭了起来,男人比女人也好不了多少,眼圈都是红的。
过不久,他们强撑着精神,向医生道了声谢。
男人轻声安慰了女人几句,接下来不知道又说了什么话。
小小的郝宿在角落里的姿势仍旧没有变,他垂下眼皮,两只胳膊紧紧地抱住了膝盖,是一个极度防备的姿势。
脚步声响了起来,郝宿听得出来,那跟周围其它的脚步声不同。
“你叫郝宿是不是?阿姨可以叫你宿宿吗?”刚才在急救室门口一脸悲伤的女人蹲在了郝宿面前,脸上还挂着残存的泪痕,声音非常温柔,“我们是来接你回家的。”
她身边的男子也同样蹲了下来,尽量放软了语气,不让郝宿感到有压力。
“家里还有一个哥哥,能够陪你一起玩,你们还可以一起做游戏,好不好?”
范氏是有名的豪门,范理跟郝媃在外面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如今却有些笨拙地蹲在一个小孩子面前,想方设法地哄着对方跟自己回家。
不知内情的人恐怕要以为那孩子是有着怎么样了不得的背景,郝宿却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
刚才在急救室里的,是他的父母。
他们死了,临时之前,将他托付给了好友,也就是这一男一女。
小男孩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望着他们。
“以后我都没有爸爸妈妈了,是吗?”声音听着又奶又可爱,可却说出了这样的话。不过到底只有五岁,再怎么样,也还是有着属于这个年龄的脆弱。
郝宿的父母之前就告诉过他们,郝宿要比一般的孩子早熟些。所以听到他的话,范理和郝媃并不意外。
他们也有一个像郝宿这么大的孩子,看着对方只会愈发心疼。
郝媃往郝宿边上更近了一些,颤着手抚摸着他的脑袋。
“宿宿不要怕,从今以后,我们会像你的爸爸妈妈那样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郝媃刚才和范理商量过,郝宿今年才五岁,乍然间失去了父母,若是没名没分地带回去,即使他们照顾得再周全,也难保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会受什么欺负。
与其如此,干脆从一开始就坐实了对方范家人的身份,让他成为他们的第二个孩子。有他们护着,郝媃不相信还有谁敢动郝宿一根汗毛。
再说,郝宿的父母已经去世了,对方爷爷家那里又是龙潭虎穴。
郝媃跟范理都不放心让郝宿回去,假如出了什么意外,他们该怎么跟郝宿死去的父母交代?
范理在郝媃说完,试探着握住了郝宿的手。小孩儿脸上还挂着奶膘,长得跟他的爸爸妈妈很像,这样在医院里待了半天,不知道是不是又被吓到了,手十分凉。
“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孩子,是范家的一份子。”
“在这里蹲了那么久了,腿麻不麻?那边有椅子,我们去坐一坐好不好?”
他们拿出了连哄自家孩子都没有的耐心,怕郝宿面对他们紧张不安,看上去小心翼翼极了。
等郝宿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一丝克制的欣喜。
郝媃轻柔地将郝宿抱了起来,范理则是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盖在了他身上。
之后两个人忙前忙后,将郝宿父母的后事处理妥了。
一番折腾下来,郝宿对范理和郝媃也不像最开始那样陌生。
坐在车中,被带着要去范家的时候,他稚声稚气地问:“哥哥会喜欢我吗?”
郝宿牵着郝媃的手,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看着懂事极了。
五岁的孩子,就算知道父母不在了,其实对死亡也没有太大的概念,况且郝媃和范理这几天都寸步不离地照顾着他。他们甚至还担心自己有所疏忽,郝宿会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专门高价聘请了一位儿童心理专家,询问了状况,在对方的指导下,郝宿慢慢地从失去父母的难过中走了出来。
郝宿本身就长得好看,这样一脸认真,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人,简直都要把郝媃的心给萌化了。
“当然啦,宿宿这么可爱,哥哥肯定会喜欢你的。”
郝媃和范理的孩子叫范情。
小范情有一头自然卷的头发,虽然比郝宿大了两岁,但性子软和,又爱撒娇,看着倒是比郝宿还要小似的。说不定到时候知道自己有弟弟了,还要抱着对方不肯撒手呢。
冥冥之中,郝媃就是有一种小范情会跟小郝宿相处得很好的直觉。
范理摸了摸郝宿的脑袋,亲昵地问他:“宿宿还记不记得哥哥的名字啊?”
“记得。”郝宿点了点头,回答得有板有眼的,“哥哥叫范情。”
“对了,宿宿真聪明!”
两个人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仿佛郝宿答对的不是范情的名字,而是世界级难题一样。
小郝宿并不知道,郝媃和范理都很欣慰他现在的状态。
还好,他们来得及时,他还是健健康康的。
车子不知不觉就到了目的地,小郝宿被范理、郝媃一人牵着一只手,往家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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