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就算他真的离开了东居山,也没有用了。揽宿仍旧是要消亡的。
他通过仙侣的关系,在心中告诉了范情。可对方却不肯接受,揽宿看到范情又哭了。
对方向来娇气,同他在一起时,每每都会哭得眼圈发红。
这是第一次,范情在哭的时候眼底都是绝望与痛苦,他喊他的声音,亦是那样的撕心裂肺和难过。
“漏……漏漏,漏漏——不要离开我,不要!”
东居山上本就充满了危险,范情先前身体受损,现在这样不管不顾地冲过来,无疑是雪上加霜。还没有靠近揽宿,他就吐了不止一口的血。
其余仙众看到这一幕,有心想要救回范情,可他们竟连靠近都不能。对方是因为同揽宿关系深厚,才能突破屏障。
在看到范情哭着喊揽宿的时候,他们亦难过不已,为两人感到悲痛。
范情身上穿的是一件白色的长袍,此刻已经被血染得红透了。
他仍旧不知痛苦般,抵着如刀锋般的风向前走着,脸上和身上尽是划痕,一双眼里的泪都要流尽了,像是要流出血。
在跳下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知道了揽宿的打算。对方是想要牺牲自己的性命,来挽救天下。
可是……他呢?揽宿如果不见了,他该去爱谁?又该怎么活下去?
“漏、漏,我不要你死。”
又一行泪落了下来,只是汇聚到下巴上的时候,却被一道温柔的力量拂去了。
揽宿身上残存的金光涌到了范情的身边,他在最后的时刻里,依旧护了红豆的安全。
“情情,要活下去。”
“我……我不要……”
范情发现无论他怎么努力,也不能再往前走一步的时候,浑身上下都被绝望控摄住了。
他不想要一个人活下去,明明一切都是好好的,他认识揽宿,去须弥谷学习,同揽宿历练,跟揽宿成亲,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为什么漏漏要死,为什么他一点也帮不了对方?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揽宿的意识已经非常浅淡了,金光只是凭借着对方强大的本能,才将范情由东居山送离。
天劫现世,避世不出的须弥谷和淄愚山一众也全都在场。当范情被金光送上来的时候,曾经嘲笑过对方的那头猛虎就和唐玉一起下去,将人接了过来。
却在这时,跟揽宿纠缠的妖邪竟用着残存的意识突然向范情发难。
这一击哪怕是唐玉和猛虎用尽了全力,也都无力抵抗。以范情现在的身体状况,若是中招了,更是会当场殒命。
在唐玉和猛虎做足了拼死一战的准备时,范情额间的朱砂痣忽而大放光彩,替他们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而后,属于揽宿的心头血亦逐渐抽离,在空中飘散开来,混入黑雾当中。
“不,不要走——不要走——”
范情痛苦崩溃地想要将其捞回来,可不论他怎么努力,也还是做不到。他绝望地喊着揽宿的名字,一声又一声的郝宿。
“没有了,没有了,郝宿,它们都、都没有了。”
他哭得连眼睛都变成了血红色,发髻散乱,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看上去还想要再跳落回东居山。
唐玉的眼圈亦是有些泛红,他忍着想哭的冲动,跟猛虎态度强硬地将范情拉回了安全区域。
他们都明白揽宿这样的举动是为了六界,为了苍生。
所以,每一个人都要好好活下去,不然的话,就辜负了揽宿的期望。
从范情额头散落的朱砂痣最后又变成了心头血的样子,重新凝入到了揽宿的体内。
与此同时,他的最后一丝意识也彻底消散。
东居山以内,方圆千里,都被笼罩在了一团无比恐怖的黑暗当中。
可这黑暗仅存在了一会儿,就又被耀眼的金光驱散。
范情在那瞬间,感觉到自己和揽宿之间所有的联系都被切断了。
揽宿……死了。
漏漏……
“漏漏——”
范情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仍旧想要再去东居山。可他已经虚弱得连站也站不起来,在试过两回后,范情打算用手脚爬过去。
郝宿那么强大,他怎么会死呢?
周围的仙众都不忍心看到范情如此,他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就像是一根绷得太紧的琴弦,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就此断裂开来。
唐玉想要扶他,却被范情拒绝了。
“走开!”
他不要帮忙,他只要揽宿。
天光越来越亮,那黑气开始退散。每退一分,空气中属于揽宿的味道就淡上一点。
范情几乎是神经质地念着揽宿的名字,并且尝试着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找到对方。
可是……没用、没用、没用没用没用!
通通都没有用!
没有揽宿了,什么都没有了。
范情的手抖得不成样子,血吐了一口又一口,连唐玉都看不下去了,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大声地告诉他:“揽宿上神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救不回来的。”
唐玉的声音里夹杂着哭腔,向来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在范情面前哭得泣不成声,其余仙众亦是如此。
他们何尝不难过于揽宿的陨落,之所以不像范情这样,是因为他们都知道,对方无论如何是救不回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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