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高兴啊。
平阳坐到姬安身边,看着他两只打焉的狐耳朵。
她并没有告诉姬安,他伤心的时候耳朵是软趴趴的,只是目光转了几圈,堪堪落到姬安的尾巴上。
原本只有一条白尾巴,现在好了,一条长成了九条,九尾雪白尾巴,一堆毛茸茸挨在一起摇。
姬安站起来去拿茶时,身后九条尾巴也跟着他一道起来,如同一大片柔软的云,很好地受力。
他又穿了一身白慵懒蜷在榻上,柔软蓬松的尾巴尖上面的绒毛都清晰可见,在半空中扫来扫去。
你尾巴,怎么还多起来了?平阳忍不住问。
姬安没有什么解释的欲望,喝了口茶,说:不清楚。
多就多了吧,一条与九条也没差。
许是平阳看得过于明目张胆了,姬安略有些不自在,手臂稍稍揽了下尾,阻挡了那视线,平阳才收回目光。
宫女呈上了茶水。
平阳沉默坐着,干巴巴喝了会茶。
姬安客气赶客:郡主还有什么事情吗?
平阳也听懂了那意思,语气飞快,问道:你在齐国怎么样?
姬安仔细想了想,摸着下巴,实话实话:齐君很能忍,是个狠人,律法很凶,违法的都要砍头,但是犯罪还是有,没关系,都砍了。
平阳不明所以:真的假的?
真的昂。姬安手在半空比,就这么一排罪犯,我亲眼看到的,一个贪污,一个炼铜,一个走后门,一个在寺中长生碑里供着北夷战犯,其中一个还是皇亲国戚呢,三人跪在地上,旁边围满了来看的百姓,刽子手大刀这么一甩,酒一喷,顿时就人头落地了。
平阳沉默了几秒,毕竟在昭国,死刑都是极少数,故去的昭君仁善,连死刑都缓了又缓,最终往往是囚犯被关了几年又出来,这导致昭国境内犯罪屡屡不断。
平阳又说了些话,大多是问姬安在齐国如何的,姬安显得兴致缺缺,往往是问一句答一句这般。
末了平阳告诉他,燕世子已经成婚,如今燕世子妃已经怀胎三月,不久便要诞下孩子,姬安眼睛诧异抬了起来,属实没有料到,毕竟他在齐国半载,仿佛就与这些人事物偏离了轨迹,再听时却恍若隔世了。
这也是我最后一次来见你了。平阳低声,我也快出阁了。
她话里的难过显而易见,语气也低落:母亲会为我挑选一名门当户对的丈夫,大概率是洛氏子弟,彼时我就要为人妻子,之后我就不能随意进出皇宫了。
姬安:那你以后岂不是要坐在夫人们那桌了。
姬安:不错,那以后就没人跟我抢吃的了。
姬安!平阳忽然大叫了声他的全名,姬安吓了一跳,生怕又被她指着骂,头也往后倾,满目警惕。
但平阳也不似儿时那般泼辣了,只是深吐出口气,轻声道:我一直在等你回来,他们说你被虏去齐国了,我很担心。
姬安:哦,哦,谢谢担心。
这一回确实是姬安最后一次见她了,过了很久,才传出消息,郡主出嫁了,她嫁人的那日姬安也来了,郡主一身凤冠霞帔,穿得极艳极美,她远远地也看见他了,嘴唇蠕动,许是想说什么的。
但是隔得太远了,慢慢的,就被仪仗分隔开了,他看见平阳揽上了新婚丈夫的手臂。
之后姬安再也没见过平阳了,再后来,听说郡主也喜得孩儿,就像儿时这一群嬉闹着骗他去马场的一群少年一般,多数都变成了道道稍瞬即逝的影子。
姬安于昭宫中,彻底放松了下去,宫里没了他爹娘,燕皇后对他的态度一下子变得和颜悦色,日常有什么吃的玩的就往他宫里送。
想想燕言君确实也开心,如今把持朝政,万人之上,走上了人生巅峰,她在宫中中蹉跎数年,处处被婠夫人压了一头,谁料运道说来就来。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可惜姬安玩伴一日日的少了,大多被压去成婚了,姬安干脆躺平,有时就闲得钓钓鱼,看着人数越来越少的大殿。
偶尔姬安听到一些话语声,几个小宫女在墙角边窸窣耳语:殿下虽然是回来了,就是每日魂不守舍的,手里握着一颗骰子看。
那枚骰子到底是什么啊?
不知道啊。
也不知未来哪家的贵女会与我们殿下成亲呢。
她们说到这,姬安才想起那封还被他埋在桃树底下的婚书。
如今回忆起那封小小婚书上的爪印,他心头蛮不是滋味的,又满不在乎地笑笑。
垂钓回去后,姬安才发觉不对劲,还未走到殿堂,众人都看着他捂嘴笑,有人甚至目露歆羡。
姬安心道不会真轮到他了吧,他心头是极为抵抗成婚的,尤其是不愿意与一个陌生人结为连理,甚至想好了如何反抗的说法我若诞下后代,定为家族蒙羞。
比如生下一窝白狐狸崽什么的,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昭王室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姬安抱着自己的狐狸尾巴如是想。
介于此,姬安认为他是做好万全之策的,因而鼓起勇气,走进了这座殿堂中,刚踏入就被那声音逼得蓦然倒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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