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安一直能感受到有人在玩着他的脸,有时是脸颊, 有时是手足, 他心想着怎么还不停下了呢, 但实在困,又迷迷糊糊地睡着。
姬安察觉到睫毛也在被人轻轻拨弄, 眼睛终于慢慢睁开了。
齐婴脸上露出一点被捉住现行的尴尬神色,轻咳了声。
齐婴已经将衣服给他穿了上去, 姬安想起他们昨晚玩得确实很过分, 他困到昏睡过去前鼻尖还嗅到那股麝香, 山洞里的痕迹应该脏兮兮的,但醒来时衣服被人好好穿上了。
原本他们坐过的地方干干净净,也没有什么水,而火柴旁边,躺着已经融化了的雪。
姬安歪过头去,从齐婴身上爬了下来,去看浇灭的柴火。
齐婴就问:怎么了?
姬安才注意到身后传来声音的方向,他侧眸,瞬间吓了一跳。
齐婴的精神状态瞧着很不妙,双目猩红,瞳孔里带着红血丝,像是一夜没能睡好,露在外面的整条手臂上青筋贲起尚未消退,姬安愣愣看着,结果就正看着齐婴望着自己,脖颈上鲜明的喉结重重滚动了下。
寂静的山洞里这一声口水吞咽声非常明显。
姬安竟被那一声惊吓得后退了一步。
他的足踩在了草叶上,发出很重的摩擦声。
就非常像被一头野兽盯住的小白兔子,竖着耳朵瑟瑟发抖,连足趾都泛出红。
这微妙的一步让气氛更加尴尬起来,齐婴伸出手像是想辩解,这副样子难免显得有些孤零落寞,仿佛被姬安那个动作给刺痛了。
姬安很快就反应过来,也忍住不适,稳定住心神,问齐婴:你还好吗?
齐婴声音嘶哑:还好。
但齐婴的声音不是那么说的,姬安说:你没事吧。
齐婴看上去很不妙。
齐婴沉默:嗯。
姬安很难不去注意到某个位置,就算厚重的衣服也遮不住了,姬安思忖了几秒利害,随即便道:要我帮你吗?反正昨天也帮了,助人为乐是姬安的优良品质。
齐婴:不用。
仿佛意识到自己的声回应过于冷,齐婴又说了一句:它自己会下去的。
得到这个信息后姬安松了口气:你过来,让我听听看你的心是不是在跳。
齐婴的脸猛然抬了起来,像是错愕了一秒,仿佛随着那句话,心跳也不受控制了。
姬安却走了过来,俯下脑袋,趴在齐婴的胸膛前认真听着心跳。
他听到蓬勃有力的心跳声,在齐婴的胸腔里响动,并且越跳越快,那一刹那姬安眼泪都快涌了出来被强行憋住。
他满是欣慰地拍拍齐婴的肩膀。
终于救活了。
他感到有目光落到发顶,便抬起眸来,齐婴眼珠黑阗阗的,正一瞬不眨地望着他。
接触到姬安的目光,齐婴视线又偏移开了。
姬安拍开手上的尘土,在洞窟里环顾了一圈,摘下几个野果,其间还在山洞外的雪地里找到了一株天山雪莲,全都纳入囊中,做完这一切,他们又启程了。
之前姬安不止一个人艰难地在走,还得背着个齐婴。
山洞外下了一天一夜的雪,芒白漫漫,冰霜飞落,鹅毛大雪还在半空中旋舞,筑成了一座雪国,晶莹雪落,飞到姬安雪白狐耳朵上。
姬安心头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快乐,他抑制不住,快乐地跑了起来,张开双臂像一只鸟雀在雪里飞来飞去。
齐婴出来后,他陡然回过头来,雀跃地叫齐婴名字,面孔上泛出红扑扑一片。
姬安的脚上是没有鞋子的,齐婴将自己的鞋子给他,被姬安拒绝了。
姬安:你穿吧,我不需要鞋子。
齐婴:不会冷吗?
不会啊,真的,不信我演示给你看。
他也是昨天刚悟出来这个技能的,如同验证那般,他赤着双足在雪地里又跑了几圈,又踩又跳,齐婴无奈地跟在他身后走。
姬安两步跑了回来,在半空中抬起一只足,让齐婴摸他脚掌:你摸摸是不是还是温热的?
齐婴就半跪下来,手掌端起了那只犹如白玉半的裸足,脚趾玲珑可爱,还缀着霜雪。
确实是温热的。
即使跑过了大雪还维持着体温,那似乎是妖的温度,连着姬安两只狐耳朵,那条白尾巴也和大雪融为一体,仿佛他天生属于大雪。
齐婴没有放手,蜷下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过纤细脚背。姬安心脏莫名跳得很快,他感到心头冒出了一种奇异感觉,有些不自然地缩了下脚:我们要不要走路啊?我感觉你可能会冷,因为我们好像是有点不一样。
比如,姬安耐得住严寒,而人却不可以。
齐婴轻「嗯」了声,随即便松开了手。
这一道的雪路困难,路转千重,脉脉雪山在冰花之下,像一朵悄然绽放的云。
昨日的雪崩已然停了,道路也被雪淹没,走走停停仿佛在绕圈,姬安深吐出一口气,说:我们再走走,一定能找到路的。
如果说在战乱中没死成,反倒因为被雪困住死了,那也太可惜了吧。
姬安走了一圈又一圈,原本以为真的无路可走了,陡然间,在千山脉脉中,滚进来几只白色毛绒球,黑亮的眼珠一眨一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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