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安动弹不得,整个脑袋都被迫埋进了齐婴怀里,他双唇咬得发白,泪流不止地说:你放我下来。
齐婴一言不发,就跟捡尸似的,来城墙接住了他,接完之后转头就跑,没有给他任何拒绝的机会,就驾马朝外飞去。
楚王尚且高坐在马背上,就见人群中忽然杀出一匹马来,以迅疾的速度飞奔进来,捡了个人,转头又飞奔出去。
霎时楚王提声:那个人是谁?是谁?!
等等,那那好像是长宁君,还要追吗?
楚王的手不带火气地又放了下来。
齐国齐国怎么也跟着搅合到这件事里。
那大王,我们还要追吗?
就算追到了还能说什么?!人也要不回来。
马背颠簸,姬安被困得无法动弹,他意识到无论怎么挣扎,他都没法从中挣脱出来,箍在他腰上的那双手强劲有力,贴着温凉的后背,无论姬安如何不想承认,那一刻他被那灼热的温度烫得失神。
他倒吸凉气:你要带我去哪里?
齐婴:你现在是我的俘虏了。
姬安还陷在亡国之痛里无法脱困,但齐婴的表情却很认真,但那句俘虏仿佛不是在说笑,专注的视线低下来,和姬安对焦上了。
这句话一说出口,姬安就更加伤心了,他甚至语无伦次:你,你你我不是俘虏。
到营帐就只有两步。
齐婴抱着他下马,就立即有人过来牵马。
姬安被齐婴放了下来,他脚步落了地,有点不稳,显得东倒西歪,齐婴只好牵着他的手给他放平。
姬安这时候更像一个浑浑噩噩的木偶,因为伤心欲绝无法解脱出来。
那条白尾巴蔫掉了,垂到了地上。
姬安脸孔也灰扑扑的,低着头,被齐婴牵着手往营帐里走,原本帐外的几颗脑袋都转过来。
孔武原本还没明白为什么公子急匆匆跑出去,没一会儿回来时还多带了一个人,他起初疑惑不堪,但当看到那显著性的狐尾巴和耳朵时,孔武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瞪得如同铜铃般大:这,那不是。
尚乐南已经见惯不惯了,淡定道:孔将军,别慌,这就是昭国昔日的那位。
殿下怎么把他带回了了?孔武低嘶了声,不是说成楚攻国,我们去掺什么热闹啊,这把人带回来做什么?
尚乐南微笑道:所以说,殿下是个好人。
姬安浑浑噩噩被牵到了营帐中。
他一进去就看到了巨大的沙盘,一草一木逼真至极,画的正是他们昭国的疆域。
姬安看得出了神,往前走了几步凑近看,就和一个超超超级迷你的小陶俑四目相对上了。
沙盘里有很多陶俑,但唯独那一个,没有陶俑身上会有一条白尾巴的。
小泥人就歪歪扭扭靠在昭国城墙边上,正要跳下来。
死去的记忆又一次攻击他。
眼泪汹涌而出。
姬安终于明白了这段时间来这群可恶的齐国人在他们昭国密谋的都是什么了,太坏了这些齐人。
齐婴给他倒了一杯水,他接过也不喝。
齐婴:成王败寇是常有的事。
姬安木木地说:大昭没了。
还有呢?
我父母也没了。
旁的呢?受伤的人多吗?
姬安摇了摇头。
他父亲保下了所有人。
虽说江山易主,但是以目前的形势成王并不敢动,丞相虽势弱,但颍川燕氏几百年的势力底蕴在,加上南十八家为首,百年根基谁也无法动摇。与其说变了,倒不如说成王只是借齐势进入了酆歌,所以目前太子的性命无虞,南燕氏同样不会看着昔日贵为皇后的长女出事。
至于燕皇后,即便曾经嫁与昭王为后,自然嫁娶随意。
条条框框对女子的束缚,也就唐朝之后吧,那些被束缚在女子身上的,一大部分有国力的因素在,往往国力越强,便更偏向于实力强大、自信且多元化,弱男喜弱,不是不无道理,整个时代如此,当弱柳扶风为主流之时,与其说是审美的悲哀,倒不如说是时代的悲哀,比如孟国,女帝当政,整个民风却是极为开放强大。
佛子降世,没有伤到一兵一卒。
但是姬安的家,确确实实没有了,但若说昭亡,未免过于绝对,毕竟昭太子和丞相如今还在西北,大部分兵力尚存,只能说酆歌是破了,但大昭未必亡。
姬安听着齐婴的分析,没有一丝表情。
他走到沙盘边,伸手举起了这一只小泥人,放在掌心里瞧。
看着两只狐面面相觑,确实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姬安的手指戳一戳泥人的狐耳朵,很快他就敏感地发现,泥人身上的狐狸毛,竟然也是他自己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对方收集起来,他抬了下头。
齐婴看懂了那眼神,装作不懂。
但是很快姬安的注意力就被又回到了苦闷的现实里,姬安告诉齐婴:我娘亲让我去东边找我叔伯们。
去哪个东边?
青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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