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话不重不轻,恰好都能让人听见,说完这句,讶然地用团扇掩了唇,嗤嗤一笑。
燕皇后明显也听到了,微微侧了下头,但却没有制止。
恐怕是有事耽搁晚了,我让人去请妹妹了。
方才说话的夫人接道:皇后娘娘未免心慈,朱雀台前她那般嚣张作态,视祖宗颜面不顾,令我朝蒙羞。
陛下也不知怎么的就被蒙了心窍。另一个说,听说她枉顾礼法朱色制衣,行于行宫,却只罚了几个时辰。
再一旁,有的贵女面上稍稍露出奇色:听闻陛下为她建了一座冰璃池,价值连城的明珠瓷器镶嵌,内里无数珍品宝物
燕皇后的脸色变得略微难看起来。
那夫人嘴角轻撇:只会做做苦肉计,见吴国穷酸,给不了她想要的,就跑到大昭来。
宋夫人。燕皇后旁边的宫女微微提醒一句。
燕皇后的目光自然与夫人对上了。
听到这一句,方才说话的女子自知失言,讪讪掩了唇,抿了口酒。
姬安有点发呆样地坐着,那些话无一不落到他耳里。
平阳早就看到他了,找准了时机,如一只弓弦要飞出去,还没飞就被掐断了。
燕家的夫人拧了她一把,将她提溜回来:给我回来小祖宗,把你那些小心思全都给我收回去。
姬安始终沉默。
在一言一语里,姬安安详装死。
如果他如果不坐在女眷这里,他就得去别的地方。毕竟姬安哪都不能多呆,否则必定会成为中心,去了也只是被欺负的份。
倘若跟着那群女眷,各家贵女夫人的目光偶尔好奇地落到他两只狐狸耳朵上,倒也不敢真对他动手动脚摸上一把,但那群眼高于天的少年就说不一定了。
尤其是以燕王世子为首的那几个草包。
毕竟没有人真的将他当做大殿下来敬畏。
燕世子和太子殿下从来交好,想必也听说过姬平在殿外跪了两夜,只为了让他出九重台,现在觉得他们燕家受辱了,拐着弯想给他太子哥哥出气。
上一回被揪到了空子,他只是呆了一会,就带着一群人,来围堵姬安,他原本看到草地上一丛兔子玲珑可爱,揪了点草料去喂养,谁知却发生了这样的事。
显然哪都做不成人,还是选个稍微柔和点的吧,至少这群贵妇不会把兔子扔他脸上。
燕皇后派人去请婠夫人的内侍又回来了,在燕皇后耳边说了一句,随即燕皇后的面色就变得凝重起来。
方才的夫人不解说:怎么了?
燕皇后露出一勉强的笑:无事,宾客也尽数到了,再等等陛下吧。
先来的确实是昭离王,还未等人唤。
昭离王目光逡巡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躲在最角落里的某人,并且径直呼出了儿子的大名。
姬安。
这一声响亮,并且毫不留情面,将姬安瞬间变作了人群的焦点。
一时几道目光都侧过来。
姬安原本缩在那里安稳地和年年一起吃鱼。
这下好了,不得不尴尬站了起来。
昭离王:过来。
姬安朝姬离走过去,脸色并不好看,勉强叫了声「父皇」。
昭离王皱着眉训他:天天混在脂粉堆里,有什么出息,你燕启堂哥要来,还有霍将军的独子,不少说起到你。
姬安心道,早见过了,上一回就是他们拿着弓箭追着他射的。
堂哥,难道不是晏楚的堂哥吗?怎么就变成他的了。
但他表现的实在很乖:我这就去,父皇。
昭离王本来想摸他的头,但看到两只耳朵时,手也嫌恶般挪开了,姬安还显得萎靡不振,昭离王轻咳一声:那你去吧。
因为一旦婠夫人过来,看见崽肯定会把崽拎到身边来坐。
和姬安坐在一桌上,昭离王脸上肯定挂不住,尤其是座下还有许多权臣,那就更不会让他出现了,本身对自己的爱妃生下一个狐耳狐尾的小妖怪这件事,王上本就是很忌讳提及了。
宴上是群臣,都是心思百转的。
况且,一个太子坐在他旁边就已经够了。
谁叫姬安的身份又着实尴尬,虽然说只比姬平大几个月,但是朝国历代的祖制立太子都是长子的,不分嫡庶,况且此前他还有废燕后,立婠姬提她腹中胎儿为太子的念头,要不是吴国的老小子当时急了眼想来与他拼命,加上生下了个小怪物,封不了众人之口。
与其这样,昭离王的做法是将他从女眷里揪出来不让他被婠夫人看到,当然也不能让他留在这,还是扔到那群少年堆里去。
姬安被「驱逐」出去了,但他没有听昭离王的话真的去和那群少年人扎堆,而是沿着清潭走。
水也清灵,莲池中荷莲开了满园,荷叶垂下的阴影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的手指探入冰凉的水中,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池上萦绕着雾,朵朵芰荷,花蕊含苞待放,莲蓬也朵朵含着,中间有一个高起的石,他坐到了那山石上,捡了一片荷叶,绿叶覆面,假装自己也是一颗莲蓬。
也就是这时候,身后传来了几个人的脚步声,想必是茶余饭后嫌里面闷慌,想出来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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