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命锁漂浮在半空里,外面的那层金子在半空中飘散殆尽。
在那口棺材中。
尸体的睫毛却无声翕动了下。
在极北的地狱尽头,穷凶极恶的恶魔祭台。
一本童话书散发着淡淡柔光,无数镣铐如同枷锁般锁着这本书。
人皮制成的诅咒, 落入地狱的最深处。
一页漂浮到半空里, 化为碎光抛散入空气中。
万年不变的黑暗, 终于泻出了一丝光亮。
李斯安明白过来命运跟他开了一场怎么样的玩笑,身体因为惊惧忍不住轻轻颤抖。
他脑袋里却是一片空白。
直到下巴被手指扶住, 碰着唇梢落下一个温凉的吻。
怀里那具尸体在一瞬间变得僵硬。
可恶的偷尸贼在那一瞬间仿佛也注意到了这次的不同寻常,低下眼睛。
掌心下那张面孔透出生人般淡淡的红晕, 狭长妩媚的狐眸, 泛红的眼尾处像淌出些晶莹腺液。
仿佛活了一般。
齐婴的动作顿了几秒, 手指浅浅插进他的黑色长发里,下巴贴上他的额头,像抱着什么易碎之物。
李斯安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明明他刚刚还站在树下。
却在一瞬间,就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还碰到了这样的事情。
他的下巴还被人捏在手里,以至于他的思考也变得迟缓起来。
方才放开他的手指却又箍紧了,方才碰到他嘴唇的那微凉唇畔,又一次碾了上来。
李斯安大脑有一瞬间的短路,脸上陡然覆上阴影。
他有点呆地被人抱在怀里,压着下巴耳鬓厮磨,鼻尖萦绕着对方浅淡的呼吸。
鸦青的睫毛无措地乱颤,随着亲密位置的被触碰,他的脸孔红得一塌糊涂,但他实在怕这样的局面,也怕被齐婴发现,只好继续装死。
他被抱回棺材里时,除了嘴唇格外红肿外,还是和原先一样宛如生人的呼吸,并没有让人起疑心。
他起初也是这么认为的,只闭着眼睛等那人走掉,然后好爬出棺材。
许久,听到了似是远离的脚步声。
李斯安瞬间睁开眼睛,一只手刚攀上棺材的一角,头顶却明明白白笼罩下一道阴影。
四目相对,至少,两个人都愣住了。
这时候的开场白该如何是好了。
关于得知某些可能为真的真相后,又切身遭遇到了一些事情。
也许能继续装傻。
我为什么在这里,真是巧了,你为什么也在这。
或者直白点。
来个了断吧。
真是可恨;
李斯安想过无数种可能,但从未料到过这一遭,定定沉思了五秒,李斯安果断往自己的棺材里一倒,宛如方才只是回光返照一般,手足一瘫,又躺回了他的棺材里,呼吸放轻,想借此蒙混过关。
月光下,宛如睡着了的尸体面颊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他双眸紧闭,却感到那道幽深探究的视线落到他垂下的睫毛上。
随即便听到了一声轻笑。
齐婴不常笑,那偶尔的笑却十分好看。
别装了。
那话里,里面既不惊讶为什么他忽然活了,也不说其他任何废话,却明明白白揭开了一切事实。
李斯安的眼泪抑制不住涌了出来,他一骨碌地棺材里爬起来,也不明白为什么齐婴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他再也忍受不住,伤透心且满眼通红地冲齐婴吼道:我早就不喜欢你了!
齐婴愣了一秒,脸上表情变得很奇怪,先是怔了一会,随即展出一个笑:我知道。
那笑里什么都没有。
仿佛连最后那层遮羞布也懒得再用。
李斯安总觉得卞时珺还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并不是将一切都朝他尽数吐出。
只是从那些稀碎拼凑的话里得到了并不真的真相,齐婴对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但李斯安却一点也生不起来气,只是用手背抵着脸侧,坐在自己的棺材板里,一颗脑袋有些无助地挨着棺材,眼泪就唰啦流了下来。
但齐婴却只是笑。
李斯安的手臂环着双膝,齐婴越笑,李斯安哭得越伤心,眼泪流得愈欢。
李斯安终于把头转向了罪魁祸首,视线相对,齐婴嘴角甚至还提了提,即使那样也能感觉到那层愉悦。
李斯安:你。
齐婴却语气冷静地打断了他所有问题。
是啊,你本该死了,是我逼卞时珺用你的的尸骨来镇这底下的邪煞,让这些阴魂长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指使的,你死了,我叫人挖了你的坟,特地把你从土里掘出来。
他供认不讳。
没有一句申辩。
李斯安顿在原地。
齐婴的手指抚摸上他温热的脸颊,似乎那时,那颗始终冰凉的心跳才有了点温度。
你死了,你凭什么死呢?
李斯安满眼乞求地望着齐婴,想求齐婴别再说了。
但是齐婴却残酷地,似是一定要打破那一层遮羞布。
李斯安眼里的泪水越冒越多,淌得满脸都是,他一直在摇头,似是要否定什么。
齐婴俯下头,在他耳边说:是啊,我都是骗你的,我从来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