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安从丧气里抽出身来, 居然起了点兴致, 对陈静瑄说:过去看看。
只是还未动身, 前方一道白光掠过,一个人影直直撞了上来, 还没等李斯安有所反应,那人影惨叫着直往后退, 手哆嗦指着李斯安:妖妖怪。
李斯安很久没听到过这个称呼了, 手还按在坍圮的老城墙一角, 身后那条不可忽视的白尾巴听到称呼晃了两下,吓得那男生惊骇得往后退,摔了一跤。
李斯安这才看清红月下对面的人。
整张脸涂满了黑色,上半身半裸, 穿着件羊毛做的服饰, 只有两只白眼睛鲜明地露在外面。
在那男生身后, 陡然冒出另一个假人偶的头,油漆画的眼睛鼻子嘴巴, 滴着鲜红的血,红白长衣的袖子垂到地上。
那双完全黑得没有眼白的人偶眼睛正好对上李斯安, 刹那间, 李斯安蹿了起来, 比他们还害怕,尖叫了声,就往外蹿。
他被陈静瑄揪住了衣角一角,硬生生没跑成,在刚刚两人身后跟上一个穿得还算是正常的男生,将方才的黑脸扶起来。
那黑脸也反应过来了,喘着粗气一脸惊骇地看月光下破城墙上的狐狸。
以及狐边一身戏服、手握着软剑、锋利英俊的男人。
你不会是人吧?
对面同样很惊,看看同伴:鬼居然说话了!
两男一女。
男生叫管驰,另一个叫章子烨,女生叫倪佳,章子烨已经工作了的,管驰和倪佳显然是一对,并且都还在上大学,男生脸上全涂黑了的,那女生则是拖到地的红白上衣,头套簪着丧事用的白色假花。
先不说别的大家都一样奇怪好吧。
原来是误会。管驰摸了摸头说,不好意思,还以为遇到了什么鬼怪。
当时社火演出的一幕还在李斯安脑海里,他牢牢记得看社火演出时就是出现过这两个人,别人他可能忘了,但是黑脸和头套他记得很清楚。
摘不下来了,就像安在了头上。倪佳注意到他的目光,主动解释道:就像是跟肉长在了一起。
唯一看上去还算正常的就是中间的男人了。
章子烨:我被告知是观众,管驰和倪佳醒来时就被要求练习彩排,他们应该是社火里的演员,应当要承担扮演戏里的角色。
一场演出的进行确实需要观众的出现,章子烨也能说得通。
人偶头套问他:你也是演员吗?
李斯安很怕假人,那张一动不动的惨白的人偶脸凑得很近,他保持礼貌回答:神明牌。
还有神明牌吗?倪佳说,你看上去好像只狐狸啊。
三只头都凑近了瞧他尾巴耳朵。
李斯安被人围观得心跳都快了,耳根红了,尤其当几个看似很像妖怪的鬼脸凑近来。
真的很逼真了,好想摸摸是不是真的软。
陈静瑄不冷不热地说:看就看,不要动手动脚,手不要不如剁掉喂狗。
黑暗里不知道是谁的手倏然缩了回去。
就你们三个人吗?李斯安问。
这句话仿佛提到了什么痛苦的事,倪佳扭过头去。
还有一个,但是已经死了。章子烨说,那是个生意人,和我们一样也是演员,初来时还很疯,嚷嚷着要回去见他的家人,不肯配合演出,当天夜里被老祭司带人拖走了。
没人知道他被拖去了哪里,只是第二晚,树梢上的乌鸦吃到了红肉沫,当夜的烛火烛芯格外亮。
我们分派的任务应该就是扮演分配好的角色,一旦与人设不符,就会被那老不死盯上制裁。管驰摊手,但有一天我们发现那老不死想要我们完全变成角色的样子,我们就逃了。
李斯安慢吞吞说:你们来好几天了啊。
原来这还有时间差的。
等我们离开那阴冷的旧宅时,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我们不受控制地,变得越来越像戏里的角色,由表及里。管驰说。
这句由表及里是什么意思?
倪佳伸出手来,她的手指还是人的样子,只是手腕露出的关节,已经变成了木头,像白森森的骷髅骨露在外面。
章子烨低声:如果知道这种侵蚀是不可避免的,不知道我们当初搭上一条同伴性命逃离那里还有什么意义。
一旦你们真的变成了角色,后果也是献祭给他的故国。陈静瑄笑,等到社火演出结束后,这老头就会发狂嚷嚷着为什么你们还能苟活,然后杀死所有人做成灯芯。
他的话让在场四个人都侧目看,但因为陈静瑄那身气质实在让人害怕,三个与他不熟的就没敢接茬。
就请他们一道走,因为当时也是登山野营,他们手里有帐篷能撑住,李斯安刚好也在为住哪头痛,见人邀请了立马答应下来。
你怎么对这一带那么熟悉?
我来过。
你来过这个副本?
嗯。
那为什么要再来一次。
陈静瑄笑看着他,那笑颇有含义:你真的不知道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