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沈看了一整晚,看看成绩,没往谢云遐那儿看,只道:听说过阵子国家队下来挑人?
谢云遐低着头,左手按住颤动的右手。
他闭上眼,头微仰着,露出锋利的喉结,等这一阵剧烈的颤抖过去。
即便这样,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嗯,冬训要开始了。
老沈叹了口气:年初刚挑过一拨,这回又来了。看来老蒋没挑到心仪的好苗子。
老沈睨了眼谢云遐,心说有过这样的徒弟,蒋柏峰这辈子还能挑到什么好苗子?
再好,也比不过前头这个。
谢云遐很轻笑了声:他挑得不够认真。
老沈封了枪,直嘀咕:还不够认真?这两年除了跑医院,就是跑山里到处找孩子。
谢云遐退役后,许多被他压在底下的小将出了头。
但再出头,也没了谢云遐统治时代的辉煌。
谢云遐闭了闭眼,深深吐出一口气。
那阵颤抖过去了。
他练一晚上出的汗都没这会儿多,射击服里的衣服都湿透了,一身冷汗,沉沉的倦意涌上来。
谢云遐嗓音微哑:走了,又麻烦您。
老沈摆摆手,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等那阵不轻不重的脚步声走远了,他盯着屏幕上显示的成绩看了许久,给蒋柏峰发短信。
【老样子,60发往上,成绩一直掉。】
【手抖的不行,没法儿打比赛。】
老沈收拾完场地,沉默坐在椅子上抽了支烟。
两年了,蒋柏峰没放弃,但他们等不起。
总有一天,蒋柏峰会放弃的。
可谢云遐,两年了,他对射击的热爱和对极限的追求,不减当年。
他会放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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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九点,谢云遐离开俱乐部。
他推开门,擦肩而过的女生闻到一阵淡淡的海盐皂角味,回头去看,只看到男生半截侧脸。
好帅啊。她小声对同伴说。
同伴看了眼,目露惊艳,又遗憾道:VIP室,要不起。
谢云遐低着头往停车位走,手机屏幕上是两张照片。
第一张是女孩子干净漂亮的字:【陈游师兄,郁师兄请我去天台吃烧烤,枪先放在这里。笑脸。】
郁师兄?叫的挺亲昵。
第二张照片是在天台,明显偷拍的角度。
星河下,女孩子白皙的侧脸在烟火中显得安静乖巧,她垂着眼,伸手去接郁震文递过来的饮料。
对面,郁震文嘴扬的像要裂开了。
吓唬谁呢?傻狗。
男生的指节轻动,滑过屏幕,按下保存键。
第二张,截图那张碍眼的脸再保存。
九点十五分,引擎的轰鸣声响彻东川大的大门。
门卫见怪不怪,头也没抬,给这位祖宗开门,轰鸣声响了一路,很快安静下来。
谢云遐照旧把车停在远离图书馆和住宿楼的区域。
他摘了头盔,看了眼时间。
啧,十五分钟,还是慢了。
谢云遐到射击馆时,陈游早已等在楼下,一见他就开始告状,从鹿茸茸上来拿枪再到被骗去天台。
她来拿枪,你不在?
谢云遐淡淡问了句。
陈游一僵,理直气壮道:我在帮忙搬东西,不知道小天鹅来了。后来我把枪给她了。
他又嘀咕:你自己也不在啊。
谢云遐脸色不变:行,你号分别要了。
陈游立即严肃道:是我的问题!下回一定蹲在门口等小天鹅上来,绝对不让她见到郁震文!
他好不容易求着谢云遐给他游戏号上分。
怎么能败送于郁震文之手。
谢云遐站在射击馆下,退后两步,微仰起头。
天台一角,在星空月色下显得安静而浪漫。
马上,这个角落就要迎来不速之客。
谢云遐一笑,上去抓人。
谢云遐没走楼梯,踏上安静的楼梯,转过昏暗的拐角,经过二楼时听到露台的狂欢。
男生的身影掠过,没有停留。
这里的热闹从来不属于他。
谢云遐插着兜,跨步上了三楼、四楼,离台阶还剩下两级时,晚风吹进来,他抬头看去。
星空下,两个背影坐在一起,隔着点距离。
他们在聊天,声音不小。
茸茸,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我的偶像弈神吗?
郁震文喝了点啤酒,脖子红了,嗓音微醺。
谢云遐一顿,迈上台阶的脚步停住,深黑色的眼落在背对着他的鹿茸茸身上。
她没说话。
她沉默太久,静得他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咚、咚、咚,像置身赛场。
谢云遐被定在原地,在着沉默的几秒里,想象着他即将听到什么样的回答,想象着下一秒她的审判落在他头顶。
他放在裤兜里的手渐渐握紧了。
气氛沉寂,他的眼睫轻轻地颤了下。
许久,女孩子打了个小小的酒嗝,拍了拍胸口顺气。
记得啊。她嘟嘟囔囔地说,那个一直、一直拿冠军的天才少年嘛。
郁震文轻呵一口气,低落道:我见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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