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慌忙捂住鼻子,眼底有点点羞恼。
似乎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个尴尬的时刻打喷嚏。
谢云遐看清人的瞬间,眉梢轻挑。
女孩子慌乱又可怜,小脸苍白,本就病着,这会儿一吓,她几乎要蜷缩起手脚,将头埋进肚子里。
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他随手掐灭烟,指节松开那丁点儿布料。
以前白教了?谢云遐凉凉地扫她一眼,随手把烟头摁进纸团里,现在告状都不会?
还不如小时候,小时候至少会哭。
现在是什么,小呆天鹅?
鹿茸茸反应两秒,后知后觉他的语气熟稔。
她不安地抿了下唇,睫毛飞快地扑闪两下,借这个动作的遮挡看他的面容。
看是看清了,但还是不认识。
你你认错人了?
她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谢云遐:?
他盯着人看了两秒,拿出手机,轻按了几下,抬起眼,视线将她所有的表情收拢。
稍许,只有风声的小道上,忽然响起铃声。
叮叮咚咚的钢琴音,像晚风吹拂风铃。
鹿茸茸愣了一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但这串号码似乎有点眼熟?
谢云遐长臂一展,直接从女孩子手里抢过手机,扫了眼屏幕,笑了下:行,没备注。
鹿茸茸看着男生没什么情绪的笑,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名字。
在机场犹豫很久才拨出去的号码。
昨晚没头没尾的短信。
晕过去之前看到的黑色眼睛。
还有,迷蒙间那道潮热的红色身影。
谢话到嘴边转了个弯,她小声喊,云遐哥哥?
他是谢云遐。
模糊的记忆和谢云遐三个字终于幻化成具体的模样,站在她眼前,距离她几步之遥。
没有熟悉感,没有亲近感。
只有淡淡的疏离感。
鹿茸茸捂住自己的腮帮子,忍不住怀疑,她小时候真的为他哭掉一颗牙吗?会不会是看到他才吓哭的?
叮咚的钢琴音还在响。
伴随着一声轻软的云遐哥哥,耳朵像被小猫尾巴轻甩了一下。
谢云遐微顿,停在屏幕上的手一滑,按了接听,显示出通话时间,一秒,两秒,三秒。
数字跳动。
三秒,是他沉默的时间。
稍许,谢云遐嗯了声,拇指按上红色按键,挂断电话。
他轻抬起眼:看见什么了?
不浓不淡的语气,却有逼迫感。
鹿茸茸用余光瞄了眼长椅,纸团孤零零地躺在光下,风一吹随时都会滚落,像不起眼的垃圾。
她老实道:我看见是诊断报告,但没看上面写了什么。
他没说话,风也安静下来。
这样的寂静令人心慌。
鹿茸茸慌忙解释:是真的,我没有打开,只是想把它还给你。
谢云遐一扯唇,黑眸里有浅淡的讽刺笑意:我丢了垃圾,你再还给我?
鹿茸茸懵然,是垃圾?
能被丢掉的诊断报告应该是好的结果。
可他因此心情不好,所以坏结果吗?
她想说生病要去治,诊断结果不能乱丢。
可是他们不熟,说这样的话似乎有点冒犯。
鹿茸茸纠结片刻,小声道:不能乱丢垃圾。
谢云遐:?
他烦了有一阵了,晚上好不容易想清净会儿,半路忽然跑出一只猫。
这猫挠你一下,用尾巴甩你一下,最后还呲牙。
呲牙就呲牙,还呲得像被欺负了。
那点烦闷就这么散了,烦也烦不起来,气也没法儿气。
谢云遐看着她纯净无辜的眼睛,忽然笑了一下。
他懒声问:从医务室出来的?
一说医务室,鹿茸茸耳根发烫。
下午一脑袋撞在他身上就晕过去了,有点丢脸。
她不怎么敢看他的眼睛,声音轻轻的:嗯,下午的事谢谢你。
夜色遮掩,谢云遐没看见女孩子发红的耳朵。
他弯腰拿起头盔,视线在纸团上一扫而过,顺手捏紧,纸团在掌心连着烟头被碾成一团。
谢云遐:回宿舍?
鹿茸茸:去操场,有表演晚会。
谢云遐轻啧一声:表演晚会?越怕什么就越往哪儿挤,不怕被起哄上去表演?
鹿茸茸微微睁大眼,忙摇头。
她不想上去表演。
舞蹈系是重灾区。谢云遐屈指弹了下她的帽檐,走了,送你回宿舍,生病就去躺着。
男生抬手靠近,鹿茸茸倏地闭上眼。
半晌,那只手没落下来,只是弹了下她的帽子。
鹿茸茸回过神,有点呆。
原来不是要打她,还要送她回去。
昏暗寂静的小道上,多了一道男生的脚步声。
不轻不重,步子迈得不大。
鹿茸茸磨磨蹭蹭地跟在谢云遐身后,手里捏着半个剩下的饭团,咬一口,再悄悄看男生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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