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深夜十点多,城郊林场的书记办、场长办还灯光明亮。
巡察路过的林长青带着两个手下坐在场长办喝茶、闲扯,等着公务繁忙的贾书记开完会,一起去吃个宵夜。对于隔壁那位年轻的顶头上司,林长青是心悦诚服的,论读书、打架、当官样样比他强,还能推荐他当主持工作的副局长,年龄比他小三四岁算什么?
所以,盼望着能转正的林长青,除了跑黄局长那跑得勤快外,还经常来贾栋材这凑个近乎。他很清楚,再巴结黄局长也不过是人家眼里的下属,唯有书记把大家当朋友,只要有机会就马上向上头推荐。
要不然,局里十几号人,凭什么提拔他和刘卫东?不就是因为大家以前读高中时都是住宿生,有个熟人面子在,毕业后又经常在一起打球嘛。林长青正端着茶杯出神时,旁边一个下属的bp机响了,回完电话后凑过来小声道:“青哥,有几车货要过芳溪,毛崽问你的意思?”
这面子至少值一千块钱,但这么久都没捉到王麻袋两兄弟,黄局和书记又下了重奖,莫非还贪图这点钱?稍一盘算,林长青点了下头,下属连忙回电话。
可等下属回完电话,林长青托词上厕所,到没人地方掏出新配发的值班手机,小声命令另外一组人立即赶到芳溪抓人。
打完电话,林大长青又回到了办公室里,继续等隔壁的贾栋材。
隔壁的书记办公室里,贾栋材和刘冬生、钟仪他们正在工作,谈的就是场部的纪律问题,而他们这个班子又完是个奇葩。
贾栋材这一把手成天钻山沟;刘冬生这二把手是木头菩萨,搁在那当摆设用的;钟仪这三把手太嫩,除了搞财务跑贷款外,帮不上其它的忙;反倒是老陈这办公室主任实际上主持了场部工作,眉毛胡子一把抓又拍不了板。
“直接通报,两次通报就警告,依次按纪律处分条例搞就是!”
这可就得罪人咧,但只带耳朵不带嘴的刘冬生看了眼贾栋材的表情,忍住了没帮两个老部下说话。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人家行事堂堂正正,岂容他反对?
正在这时,得到准确消息的林长青敲门进来,在贾栋材耳边低语了几句,被架到实际主持工作的位置上的老陈连忙长话短说。
“书记,还有两个事要您拍板。”
第一件事是向私人招股的事,李县长不私人投钱给基地,但能代表他的高主任带了头,有些乡镇、部门的领导也三五千的来入股。领导们来入股是在委婉向未来的书记大人表态,但一些生意人见领导们入了股,以为这生意有搞头纷纷跑来打听情况。
不用欲言又止的老陈再说,贾栋材也清楚他想说什么。万一花木基地有失,领导们的钱肯定要如数返还,如果领导们的退了,生意人的又怎么办?
那都是钱啊,可以解燃眉之急的钱啊,可惜就是太烫手。暗暗惋惜的贾栋材看了撂挑子的刘冬生一眼,懒得再征求他的意见直接拍板。
“除了领导们的,其余的人就暂时算了,你跟他们说,谢谢大家的支持。投资有风险,而且我们前期资金够了,暂时不需要他们的资金。不过,等我们上了正轨,肯定会向社会各界融资,并且按企业模式经营。”
老陈连忙答应,知晓贾栋材底细的刘冬生也暗暗点点头。这话说得够水平,既不得罪人,又给以后的事定了调子,免得公司赚了钱就被各方势力盯上。
接来的事就有点上不得台面,那就是石市乡的新乡长杨鹏私下来找钟仪,说他们乡上想将00亩的年土地使用权、500蔸大型花木折算成50万,与城郊林场展开面合作。其中意思,在机关里混大的钟仪没明言,两人也清楚得很。
这是好事,贾栋材不怕李红雯她们搞名堂,反而巴不得她们搞名堂。只有大家都捆在一起了,以后即使有人想摘桃子都要考虑后果,但就有一点,不能逼得老表闹事。
“手尾干净不?”
干净是不可能,但书记、乡长要干的事,哪个村的支书、村长敢不照办?没了支书、村长带头,哪个农民又敢跟乡政府顶牛?
“放心吧,乡上跟村上、个人都签了协议。”
啧啧,500株大型花木少说也值50万,再加上00亩土地的三年使用权,却只要价50万,李老师跟杨鹏的胆子不小咧。
“嗯,我去跟他们谈。”
胆大包天的贾栋材满口答应,想了想后又摇头道:“不行,这条件我们不能答应。”
这小子也太不讲究,一直磨洋工的刘冬生懒得作声,可做记录的陈主任反应极快,连忙小声插嘴道:“书记,这不妥吧?”
贾栋材摇了摇头,压低声音道:“老陈,接下来的话莫记录。我们跟他们乡上明的只签0万股金,剩下20万由钟仪想办法以社会资金出现,部交给李红雯去处理。”
刘冬生可以装作没听见,还嫩的钟仪是上任之前高主任叮嘱过,但老陈不能装作没听见。20万就这样成了秘账,日后万一被查出来,在座的谁都跑不了。
“我晓得,钱只要不揣进我们腰包,怕什么?莫非纪委还敢去查县领导?”
是啊,当局者迷的老陈一激灵,暗暗惭愧,这种事还要书记来解释。
“那杨乡长呢?”
这倒是个问题,但贾栋材并不担心。两办出来的干部服从性强,李红雯拍了板的事,以前就是她下属的杨鹏敢反对?再说了,以李红雯的灵活,莫说是杨鹏,即使是乡上的普通干部都不会蛮亏待。
见书记敢这样操作,聪慧的钟仪也举一反三,连忙建议道:“书记,还是只给10万吧,另外10万由他们造表,我们来分给乡上的干部。”
有道理,基地建在石市,把乡上的干部拖进来了,以后不管什么事都好办。可贾栋材琢磨一会,又改口道:“不,只给李书记6万,我们自己留4万,她要给菩萨烧香,我们就不要?”
对,对,两人连声附和。
“还有件事,过几天我们去趟省城,带两万现金过去,这事你和老陈去办。放心,我向老板、张书记都汇报了的。”
这事两人早知道,连忙答应道:“好的。”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事就是财务问题。财政只给二十万,补发完工资后只剩下十一万八,银行贷款又迟迟到不了位,马上贾栋材又要带两万去公关,场里的开支怎么办?
“暂时我们开不了源,我建议必须节流,削减一切非必要开支。”
钟仪一说这事,老陈闭上了嘴,可刘冬生立即竖起了耳朵。她为什么说这事,而且是郑重其事地说,在座的当然知道她的意思。无非是刘冬生撂了挑子,那就该享受的领导福利都得停,比如签单、公务烟之类的。没道理贾栋材这一把手的开支都在局里,场里还供着个抵不得用的泥胎菩萨。
妈的,这会得罪亮亮的。可回头一想,他老爹不给老子面子,又能怪得了老子不通情理?
“你管财务,你自己作主!我还是那句话,大家共事要有必要的信任,你们能拍板的就拍板,报备我一声就行。”
这锅甩得漂亮,正有冲劲的钟仪背了这锅还兴高采烈,觉得书记就是书记,有魄力敢放权咧。可刘冬生象便秘了一般,如果场里停掉他的领导福利,就靠一个月四百多块钱的工资,连烟钱都不够更不提请客吃饭。
“没事了吧?没事就开到这,大家早点回去休息。”
贾栋材看了眼腕表,见已经快十二点了,拿过会议记录本扫了几眼就签字,然后起身出门。听到书记办的响动,等在隔壁的林长青他们立即起身,三人紧了紧武装带便出门。
“书记,现在走吗?”
提拔这家伙值,老子一个副书记成了书记,郑波那正书记倒成了郑书记咧。
“走吧”。
四人下了楼,两个下属去开车过来时,贾栋材小声道:“长青,有把握吗,莫又挂空档。”
人已经抓住了,但办到什么样的分寸,林长青想问清楚来。
“书记,您能给我个实话吗?”
谁人无私心,但这小子也太幼稚了,贾栋材立即板起脸来,沉声训斥道:“脑壳进水了?成天揣摩领导意图,不要做事啊?我跟你说,你的当务之急是打开工作局面,莫让人家把你们当不会咬人的看门狗!”
贾栋材突然发作,林长青脸上一烫,当即立正。等领导发完了火,开始开窍的林刘长青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妥,连忙小声道:“书记,莫嫌我多嘴,吃这碗饭的后边都有人。你是还要高升的人,没必要得罪太多人,你觉得呢?”
还是不会说话,但忠心好歹表明了,贾栋材轻点了下头。所谓政治就是朋友越搞越多,敌人越搞越少,如非必要,谁吃饱了撑得四处得罪人?
“书记,您太累了,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嗯,以后要加强学习,这么大的人了,连说话都不会?以后怎么挑大梁?”
贾栋材又低声训斥了两句,开车跟在钟仪的小摩托后面走了。等那辆越野车和小摩托走远,脸上发烫的林长青也带着两个手下,风驰电掣地赶到芳溪检查站。
没拉警笛的车子离检查站还有百多米,三人便听到一个大嗓门在嚷嚷,骂他们拿了钱不办事,在寂静的山里显得分外刺耳。
见人被逮住了,刚才报信的手下脸色都变了,急忙小声道:“青哥?”
“闭嘴!”
厉声训斥了一句,看不出表情的林长青跳下警车,大步过去抡起巴掌把一个嚣张的货主扇翻在地。
“铐起来!”
吃这碗饭的就没本分人,见森林公安收了钱还要抓人,押车的另一个货主和七八个司机当即围了上来。
妈的,想造反?
林长青立即掏出乌黑的手枪,‘咔嚓’一声上膛,厉声道:“怎么,想袭警?”
吓唬谁,有钱又有点小势力的帅老板大步上前,不屑道:“林长青,莫以为这身狗皮蛮威风,有本事你开枪试试?操,贾栋材呢?妈的,他在老子面前都不敢放个屁,他的狗还敢咬老子?”
书记的亲戚?不可能啊,书记以前穷得响叮当,也没看到这的搭把手?
操,吓人是吧?
火冒三丈的林长青枪口朝天,突然扣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面目狰狞的林长青厉声道:“退后!我警告你,马上退后!”
清脆的枪声在群山间回响,狠吓了众人一跳,几个干警稍一愣神,也立即掏出手枪对着围上来的帅老板一伙。
“退后!马上退后!”
“蹲下!蹲下!双手抱头!”
被六把乌黑的手枪指着,个人都头皮发麻,不禁连忙往后退。
见森林公安一伙人居然连枪都开了,看热闹的检查站站长连忙跑过来说和。
“长青,林局,有事好商量,有事好商量。”
商量什么?商量去向黄局长作检讨?
操,今天不立威,老子还真成了不咬人的狗!
“部铐起来,带回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