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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甘为所用(上)
    贾栋材的副书记办公室窗明几净,新大班台、新大班椅、新玻璃茶几、新实木沙发,连桌上的文件夹、信笺纸都是新的,更不要说抽屉里的手机盒子、整条的‘芙蓉王’。黄大局长在待遇方面非常大方,只要是他倚重的下属,该给的待遇从不吝啬,不该给的也拐着弯给。
    这一点,端坐在大班台前汇报工作的王春生深有体会,他在局办写了十年材料也只是个小干事,但他从小干事到局办副主任、主任、副科级干部,只花短短十个月时间。如果这次组织上不是要安排贾书记和刘冬生进班子,不但是副科级帽子,他还能戴顶班子成员的帽子,一跃而成真正的局领导。
    “贾书记,您看还要置办些什么?”
    还置办?就这档次,比两办主任的办公室都高档得多咧!
    可惜这里就是纯粹的摆设,老子一个礼拜连一天都没时间坐。贾栋材遗憾地暗暗咂舌,真想找个借口,把这些东西拖回他那叫花子窝样的场办。
    “生哥,黄大局长有什么指示不?”
    一听这称呼,尤其是昨天还雷霆万钧的贾栋材这么称呼,谨小慎微的王春生连忙道:“贾书记,可当不得这么叫。”
    杀了只猴子给鸡看,局上下就得把老子当领导敬着,贾栋材略有几分得意,却佯装无所谓道:“得了吧,你也就是运气差了些,要不然还进不了班子?嘿嘿嘿,你跟黄局还不到一年,我跟他都快三年了,不是要我给他卖命,哪会这么大方?”
    这话也就贾书记这样的老部下才敢说,王春生可不敢在领导背后口无遮拦,连忙小声道:“您放心,事情由我们来办,您只要挑个头就行。”
    那就好,黄大局长下了这么大的本,肯定是有所图撒。帮黄大局长摇旗呐喊没问题,但劳心费力就免了,老子哪有那气力?当然,好处不给足,这事也得两说。
    “贾书记,哟,王主任也在啊?”
    见是以前的老办公室主任来了,王春生连忙起身沏茶,问候道:“刘委员,您好。”
    一听这敬语,老林业的刘冬生便感慨黄新民会带队伍,连以前不通人情世故的王春生都象变了个人似的。可再看见贾栋材坐在办公桌前,听着声音找来的刘冬生连忙看了下门牌,上面赫然写着副书记办公室,不禁心里一咯噔。
    “老刘,事情办妥了吧?”
    一听这口气,年龄能当人家爹的刘冬生就心里犯堵,可又没办法,谁让他是场长,人家才是书记呢?
    腻歪的刘冬生走进办公室,一屁股往仿红沙发上坐下,例行公事道:“贾书记,刚才水务局按李县长的指示,给你调了辆猎豹越野车过来。车是李县指定给你用的,一是出于安考虑,你跑乡镇的时间多,那辆旧皮卡车不安。二是出门能撑场面,莫让外人看轻了。”
    老板如此器重,贾栋材心里一暖,不禁感激涕零,连忙起身抓起放在办公桌上的新手机打电话给李县长,音带哽咽道:“老板,谢谢您的关心。这是我的手机号码,您有指示就打这个号码。”
    正批文件的李县长欣慰地笑了笑,勉励道:“好好干,表现不错,当主要领导的人就是要有主见、有霸劲,要霸得了蛮、更要敢拍板。待到成功之日,我们一起痛饮庆功酒!”
    “谢谢老板!”
    背着身的贾栋材微微躬身,不为人觉地擦了擦湿润的眼角。
    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这一年多来,他贾栋材得到的都是他争来的、抢来的、甚至是交易来的,唯有这车是李县长主动给的,连个示恩的招呼都没打就给了。
    见令人敬畏贾栋材如此感动,心有同感的王春生连忙托词告辞,人老成精的刘冬生也颇为感慨,这是李县长的驭下之术,但又何尝不是器重与赏识?
    稍事平静,贾栋材放下手机,坐回到实木沙发上,脸上嘻笑道:“春生,车子在局里开支吧?”
    林业局是超级大局,副职的待遇平齐了其他大局的正职,连王春生这局办主任都配了辆旧吉普,哪会在乎这万把八千块钱?
    可是,以前看不上他的老主任在这,平时稳重的王春生突起炫耀之心,轻佻道:“贾书记说笑了,昨天黄局还交待我,去工业局搞个购车指标,准备给您配辆好点的车呢。
    黄局还明确指示过,您是要去开创新局面的人,只要您在局里一天,您的待遇就照着他和郑书记的来。”
    这话听得刘冬生更犯堵,同是挂名的班子成员,贾栋材可以配办公室、配车,甚至连待遇都能平着主要领导来,而他这党委委员连根毛都没有。
    可这还没完,王春生说完车的事,又说起房子的事。他知道贾栋材有了房子,但这年头的领导,谁不是住着一套、再占一套甚至几套?
    “贾书记,还有件事要请示您。局里上半年集资建宿舍时多留了几套,黄局让我来问问您,要不要交000块钱得一套。”
    贾栋材对这事兴趣不大,他又不是没房子住,要那么多房子干嘛?
    然而,还算年轻的王春生有意攀交这位前途无量的副书记,更有意一泄被人压制几年的怨气,连忙伸出三根手指,小声道:“贾书记,晓得他们转手卖几多不?”
    贾栋材一看那三根摇晃的手指头,便气得想骂娘,局里做起屋来一补贴就是百多万,还死压着城郊林场亏50万?
    操,公家的便宜不沾白不沾。
    “要的,我下午来交钱。”
    局领导交什么钱哦,王春生暗笑道:“不劳领导操心了,年终的时候,局办代扣就是。”
    要的,这办公室主任当得合格咧,贾栋材咧开大嘴笑了起来。
    向贾栋材汇报完了,刚才还对老主任恭敬有加的王春生犹豫了一下,为难道:“刘委员,你那房子的事领导也交待过,他的意思是您补000块钱,您那套没收回的房子就正式归您了,由局里去帮您办手续。当然,您也可以把旧房子退回来,再交000块钱得新房子。
    刘委员,领导也是好意,上头开始吹风了,说要进行房改。局里先把工作做到前头,也免得日后大家多交冤枉钱。”
    操,可脸色铁青的刘冬生,发不了这个火。人家整人都整得堂堂正正,把规矩、道理都占住了,就是要逼你交那完可以不交的000。
    “贾书记,帮我请个假,我有事先走一步。”
    恼怒的刘冬生甩手走人,让王春生这位前部下颇为快意,认不清形势能怪得了谁?还真以为是赵建国时代,吹吹拍拍就能提拔重用?
    以前把刘冬生当长辈的贾栋材也暗爽,虽然刘明亮是他铁兄弟,可谁让刘冬生做人太不讲究呢?连个面子上的工夫都不做,又怨得了他贾栋材不礼敬?
    不过,毕竟两人搭班子,心里舒畅的贾栋材,面子工夫还是做得很足,佯装迟疑道:“春生,领导这样搞,不妥吧?”
    对于领导的心腹爱将,王春生倒不敢象刚才那样明恭实倨,小声解释道:“呵呵,贾书记,你就是太仁义,晓得局里有几多人没房子住不?”
    “你哄我是吧?有正式编制的,哪个没房子?”
    满面笑容的王春生双手接过烟,压低声音道:“话是这么说,但借用人员也是自己人撒,再说刘委员昨天有点过了”。
    这倒也是,刘冬生做得太过分了,有意见可以私下提,没必要搞得大家面子上不好看。两人抽完一支烟,贾栋材也起身去黄大局长那感谢感谢,虽说这些东西是领导同志的犒赏,但也是实打实的好处撒。
    可两人实在是太熟悉、太了解了,贾栋材的感谢还没开始,便被黄局长堵了回去。
    “得得,我还不晓得你?老子要是不给足好处,还使唤得动你?”
    领导心情好,那就得说道说道,要不然还真以为蛮大方咧。摸准了领导脾气的贾栋材叫屈连天,只差直说领导处事不公。
    “领导真大方咧,六十套房子补贴一百三十多万,还要压着我们亏50万?”
    “放屁,是我手里做的不?”
    贾栋材这才反应过来,建房手续还是在他自己手里办的,跟黄局长有毛关系。不过,即使白得了套房子,贾栋材仍然觉得被领导摆了一道,惫赖道:“领导,我在前头喊打喊杀,你老人家在后头装好人,合适不?”
    也就是贾栋材这种脾气直的心腹爱将,度量不小了的黄局长才不跟他一般见识,要是换成王春生他们,准会被气得火冒三丈。
    “蠢货,真要象你那样蛮搞,搞死了陈耀先都沾不到便宜。伢子,好多事合则两利,斗则两败俱伤。”
    没好气的黄局长扔了支‘大中华’过去,示意这大功臣、心腹爱将把门关了,商量点工作上的事。
    “栋材,说说看,你想分管哪些股室?”
    这不合规矩,贾栋材的本职是城郊林场书记,局里的副书记职务只是兼任的,按理说不应该分管局里的具体工作。除非是以前黄局长在城建局当副局长时,以副局长的本职去兼任园林所所长。
    “领导,你莫耍我。”
    耍什么耍,黄局长没好气道:“你是真不懂还是装憨?”
    懂,贾栋材太懂里面的门道,但必须装着不懂,黄局长了解他,他也同样了解黄局长。现在已经不是在园林所了,当初为了待遇的问题跟黄局长硬顶,后来不是因为局里拉拢他,指不定会被这位领导大人修理成什么样。
    可贾栋材装傻,黄局长却以为他真不懂,因为这小子实在是太年轻,只好耐心解释道:“上头有规定,森林公安归两家双重领导不假,但还有个规定,森林公安属公安队伍。局里的情况你今天也看到了,除了你跟我外,谁还镇得住那帮人?”
    扯蛋,有了陈耀先那只血淋淋的猴子,谁还敢不服从指挥?无非是主要领导不方便直接抓枪,想借老子的名义抓。
    “领导,我哪有那个时间?”
    对,没时间,但有时间坐新办公室咧,黄局长笑眯眯地嘲弄道:“行了,你一撅屁股,老子就晓得你要拉什么屎。”
    “呵呵呵,你让我挂名可以,莫指望我去管哦。”
    还是那个敢争能抢的贾栋材,只不过学会拐弯了。黄局长大乐,又扔了支‘大中华’过来,古怪道:“大老板够喜欢你的,该不是你跟他有亲戚关系吧?”
    提起这事来,贾栋材也有点疑惑不解,但他马上明白了黄局长的意思。
    “我倒是想,可能不?领导,不是我背后议论哈,当主要领导的人就要大气,要不然谁给你卖命?”
    老子还小气?黄局长笑骂道:“莫得了便宜还卖乖,晓得那辆车代表什么不?”
    “虎皮呗”。
    “对喽,那晓得老板为什么送块虎皮给你不?”
    猜不到,即使自己表现再出色、再有能力,贾栋材也不认为自己值得老板如此宠溺。
    “很简单,因为老子撒。”
    等等,贾栋材觉得脑壳有些糊涂了,隐隐觉得哪不太对,但又说不出哪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