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原因,他们不提,帝后也没有多问。她总是相信,只要心有彼此,就算步上岔路,也一定能在对的路口相遇。
她只是个母亲,和天下最平凡的女子一般,希望自己的孩子平安,喜乐。
子辰在三天后才来凰城拜访,他并未提及婚约之事,只是带了一箱厚礼前来致歉。
帝君坐于高位,对子辰却甚是满意。他平日操劳国事,并不能像帝后那般细心。可作为一个父亲,子辰无疑是贤婿的最佳人选。
他单膝跪立于大殿上,一脸悔意地向帝君帝后抱拳作揖:那日是我不好,不知那名侍卫是零儿的师父,故而做了责罚。只是此事关乎一名姑娘的清白,晚辈不得不给那位姑娘一个交代。
见殿上的帝君变了脸色,一旁的殷零也是愤然拍桌而起。
你怎么还信口胡诌,你这般利用紫溪,想过她的感受吗?
她继而转向帝君,颔首说道:父君,我要同他退婚。
子辰脸上有瞬间的愤怒,继而又转为失落。
帝君似是并不意外,板着脸便威严开口:胡闹,婚姻大事岂能如此儿戏,当初既是你自己同意的,此刻就不准退婚。
帝君与殷零平日鲜少相处,自回宫后,更是一直对她和蔼有加。今日为了子辰发这么大的脾气,殷零也是着实没有想到。
但她不愿为此事妥协,仍是一脸厉色地向帝君抗衡道:父君,当初零儿日日蹉跎,才应了子辰的话。但彼时也已说好若不合意,便立即取消婚约,怎的到了现下,还要强买强卖了呢?她不禁有些激动,语气愈发加重。
帝君也是怒其不争,站起身便对殷零怒斥道:所以我们凰城的帝姬便是这般失信与人?还是我的乖女儿放不下内室的男子,就算弃了这帝姬的身份,也要随他而去?
殷零本不愿再提幽崇,只待等他伤好便送回幽溪山。可现下帝君如此质问,倒是让她骑虎难下,满脸通红地忤逆道:对,我就是不想当这帝姬了,现下我便带他离开,谁要当帝姬谁去嫁。
她愤然说完便起身向后宫走去,只留帝后一脸忧心地拉着帝君。
你为何要这般逼迫零儿,你真的了解她吗?帝后急得满眼泛红,帝君却是强作镇定地拍拍帝后的手。
我这是为了她好。放下身份与那般薄情的男子一起,难道才是对她好吗?嫁予子辰有何不对,起码他不会在那般危急的情况下,保护不了零儿。
你,糊涂!帝后顿时湿了眼眶,转身便往殷零房中赶去。
月笼宫内,殷零并未收拾任何物件。她只是脱下了繁冗的宫装,换上来时的布衣。
帝后悲戚地看着殷零,犹豫许久,才轻轻憋出一句:零儿,别走。
殷零回头看她,淡淡地挤出一抹笑,将头靠上她的肩窝。
娘亲,是孩儿任性,我会回来看你的。她轻轻搂上帝后的腰,心里难过得皱皱巴巴。
眼泪滑过眼角,在帝后的肩头氲出一团水痕,她轻轻抬手为殷零拭净,才悠悠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你没有错,这次是子辰的不对。你不用因为父君的话介怀,待他消气,我便去把你接回。
她往殷零手中塞了一些银钱,才派人扶着幽崇,将二人送至宫外。
宫门前,一一已候在原地,因为并不打算在幽溪山上停留太久,殷零便将小白托付给了帝后照顾。
一一难得没有撂挑子,乖顺地俯身让幽崇上背。而殷零只是深深回望了一眼凰城,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她怕自己后悔,更怕自己舍不得。
故而殷零不曾看见,宫墙上,帝君孤傲地望着她的方向,直至她的身影隐没天际,仍是桀骜地不愿离去。
重回幽溪山,四周略显清冷。殷零轻轻扣动门环,出来相迎的却只有管家。他脸上有惊讶的喜色,继而便慢慢红了眼眶。
他将殷零带至她最喜欢的樱花树下,那里立着一个小小的坟包,坟包内,睡着她的奶娘。
一旁立着的无字碑上空无一物,管家轻声叹息,只道是等殷零亲手为她刻上才好。
他似是老了几岁,鬓间的须发微微透出细白。殷零知晓他与奶娘交好,若不是因为此事,二人也未必不能凑成一对良缘。只是如今,阴阳相隔,更是让所留之人,更显伶仃孤桀。
她默默掏出随身短匕,就着飘落的枯叶,慢慢刻起碑文。
指尖数次划破,殷零也不曾停下,鲜血渐渐染红石碑,直至碑面上,印下深深的几个大字慈母王氏之墓。
她静静靠在碑旁,透过零落的枯枝,看天色寂寥。曾经她最喜欢在这棵树下玩耍,不过短短时日,便已物是人非,只余一片凄凉。
玲珑一直在幽溪山上等着幽崇,见她如此真心,殷零也终是可以选择放心离开。
她独自回房转了转,只带走了幽崇给她买的红玉手镯,其余一件未动。
而幽崇房中,玲珑正坐在床边认真喂他喝药。她月眉星眼,浅笑含春,耐心地用小勺将药汤送入幽崇口中。
而幽崇披散着长发,朱唇轻抿,玉颜雕塑般与玲珑契合,俨然一对璧人。
殷零看得眼眶微热,过了许久,才轻轻抬手扣了扣门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