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作为弟子,侍奉宗主,打理俗务自然是本分,但来的时候全城上下都把他当做真神仙看待,在这些人面前回归本分,如小道童般伺候嵇沄师徒二人,凌云心中难免复杂。更何况,太守尚且不是过河拆桥的人,话还是说得很客气的,但凌云耳聪目明,一路走来自然没少听见人群里的议论。
唉,这仙师与仙师原来也是不一样的,看那位束手无策,我还以为咱们只能听天由命,或者等国主派下来的国师救命了,谁知道
听说还是同出一门呢,不过凌仙师大概道术不精吧,后来这两位来头可大呢,听说是揽剑宗的宗主师徒,那是一般人能比吗?
青州城距离揽剑宗不远,更是常年供奉上宗,也没少见世面,所以小道消息流传的很广,前一个说话的立刻被嘲讽了:说胡话呢吧?宗主会下山救咱们来?你睡醒没有啊?说是宗主的弟子那还有点道理
猜测嵇沄二人身份来历的不少,但其中对凌云颇有微词的更多。他毕竟没能解了围城之危,被嵇沄和眠月一对比,更显得无能。世事就是这样,凌云这段日子做了不少扶危救困的善事,但人都是健忘的,又在围城中吃尽了苦头,虽然妖狼不能入城,但缺衣少食,许多人家没有积蓄,痛失至亲的也不少,如今妖云散尽,重见天日,又不是凌云的功劳,城中居民心头一松,对嵇沄有多感激涕零,也就难免反过来对凌云有多少诋毁。
若是道心坚固,这些话其实也不算什么。究其根本,做好事不是为了被人感谢,下山历练不是为了给自己扬名,人生若认清目的,也就不畏艰险。偏偏凌云心境已经不稳,怎么受得了被人这样挂在嘴边说。
面对一如既往,但显然对嵇沄师徒二人更殷切的太守,凌云只觉脸上火辣辣发疼,却不能不应,暂且充作执役弟子,安排嵇沄师徒的起居,以沟通太守为首的官民和嵇沄,又匆匆找了个进去拜见宗主的理由,告别了似乎还有话说的太守等人。
白若虚再度消失不见。
凌云脚步一顿,想起他对嵇沄的态度似乎暗含轻慢,心中说不上为什么,自空落落之中又生出些许希望。
这座道观原先是青州香火最盛的地方,自从凌云来了之后,便在此处暂住,后来他治病救人,扶危救困有了名声,原本的道士对他自然是越来越客气,等到妖云合拢,青州上下的指望都在凌云身上,他也就反客为主,主持了道观里除秽去祟的事务,更兼太守看重,把一干原本的道士当做下属指挥。
然而嵇沄和眠月一来,又是这一过程重演,迅速地在观中最清雅的地方住下,正是凌云先前所住的地方。
熟悉的锋锐与威压下,凌云甚至不能进门,在门外叩拜:揽剑宗弟子凌云拜见宗主,拜见师兄。青州城官民在外长跪,不知作何安排,还请宗主示下。
门内嵇沄正和眠月说话。两人分开的时间虽然不长,但也有说不完的话,及至凌云说话才停了。嵇沄侧耳倾听,眠月就趴在他肩上发呆。或许是养在山上,眠月尤其不爱搭理俗务,这倒是和上一个世界的赫连酒不同。嵇沄也对青州城民的感激涕零并无兴趣接受,但还是开了房门,容凌云进来。
这可是气运逆天的绝对主角,他的近况如何,嵇沄是绝对要关心的。
眼前门扉霍然洞开,嵇沄坐在正中,凌云就明白是让自己进去说话,于是起身进来,垂目不敢往上看。
但进来的时候那一眼就足以让他看清,眠月是如何没骨头似的倚靠着男人,一手还拉着嵇沄的袖子玩,丝毫不把方才拯救一城居民,又轻易杀了狼王的事放在心上。倒显得他庸庸碌碌,都是为了名利。
嵇沄看一眼低眉顺眼,但仍旧妩媚风流的凌云,问:当时在妖皇的供养坑边共有四个人,另外一人你认识吗?
凌云心头一紧。他知道白公子大有来头,且隐隐似乎和嵇沄有些不对付,但真不知道更多。害怕嵇沄将自己看做吃里扒外与外人勾结的那种人,他立刻摇头:弟子也不知他究竟是何人,只是自从三年前在碧阙城见过一面,我们二人总是莫名其妙遇上。弟子曾蒙他救过性命,也断断续续结伴而行,只知道他姓白,除此之外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嵇沄默然点头,也不知道是信了没信。
凌云也不敢多说,怕越描越黑,为掩饰没来由的心虚,只好再不说话,余光看见眠月仍然一味低着头玩嵇沄的袖子,心中更加不平静。
嵇沄对他的糊涂并不说什么,只是觉得相处这么久,白若虚本性里看不起任何人,肯定露出过破绽,毕竟剧情里白若虚没少露出超过伪装身份的能力来帮助凌云度过难关,他怎可能察觉不到一点异常?更何况他都说了自己姓白,天下姓白的人家能有这等底蕴的除了白云城不做他想,凌云怎么会一点感觉都没有?
真是无语。
如今妖皇已经死了,凌云后宫-1,看样子又还没有和白若虚勾搭上,但现在也还没到和白云城翻脸互殴的剧情,嵇沄也就不急着处理白若虚如今没了眠月,白若虚对凌云玩弄的心态应该更重,两人更加不容易动真心,所以倒是可以多放置一段时间。
毕竟爱一个人就要爱他的全部,也要接受他的全部,凌云口口声声对每个人都是一片真心情难自禁,那又怎么能让别人承受自己后宫的暴戾残酷呢?全都归他才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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