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西瓜,秦远峰擦了擦嘴,对秦安阳道:去看看你大哥,让他不要多想。如今新皇宽厚仁和,就算我儿和摄政王间有误会,陛下也会护住他。对了,切勿告诉你大哥,白日摄政王特意拦下你我询问他近况。
萧执月没成为摄政王之前,几乎没有任何存在感,一朝手握兵权,立于朝堂之上,竟是连新皇都被彻底压制住气势凌人,还阴鹜暴虐,实在不是个好相与的。
就这么位摄政王,早朝后将秦远峰父子拦下,皮笑肉不笑地询问秦牧野心情如何,可曾挂怀过他这个摄政王,不像是弟子关怀老师,更像是索命恶鬼,可怖至极。
秦远峰担忧更甚,摆了摆手,秦安阳便去看他大哥,不一会儿,他又抹着汗跑了出来。
爹,不好了,大哥进宫面见圣上和摄政王去了!侍候大哥的王平说,大哥还写了一篇文章,我在地上找到了大哥写废的纸,爹您看!
秦安阳递过的纸上,锐利的墨字几乎要破开纸面:秦太傅讨萧执月檄。
讨萧执月檄
秦远峰眼前一黑:这个逆子!他当真是嫌命长了,萧执月已经疯了,连新皇都得避其锋芒,他还上赶着触霉头!安阳,快去备马,为父得把他抓回来!
然而秦远峰还是迟了一步。
他紧赶慢赶,到了皇宫就得知秦牧野被请进了宣政殿,到宣政殿内,便看到议事的大臣乌泱泱跪了一地,新皇和摄政王坐在桌案两端看着正中一人。
蠢蛋儿子就站在众人中央,可劲儿地作死中。
再听听他大放的厥词
萧执月者,性非和顺,地实寒微。先帝时探花周氏之子也,德蒙圣恩,然不思圣眷,加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近狎邪僻,目无尊长,辖制君王。人神之所同嫉,天地之所不容。犹复包藏祸心,窥窃神器
秦远峰倒抽一口冷气。
宣政殿内众大臣听得秦牧野所言,无一不是冷汗涔涔。
摄政王意图夺取皇位,这是大家心照不宣默认的,新帝才上位就被摄政王压制住,太傅如此直白地点出这一点,怕是要被摄政王丢进诏狱,再被新帝厌弃。
左右都落不得一丝好。
视线尽头,秦牧野拂袖振臂,指着皇帝和摄政王,张狂肆意。
君之师,鄙弃于幽宅;贼之宗盟,委之以重任。呜呼!萧庭岚之不作,秦威侯之已亡。燕啄皇孙,知前朝国祚之将尽;龙漦帝后,识夏庭之遽衰!
萧澜庭是元岚国开国皇帝的兄弟,也是威名赫赫的护国将军,而秦威侯,便是秦氏先祖,那位尚了开国长公主为妻的将军,初代秦侯。
萧毓风和萧执月齐齐都看向跪倒在地的秦远峰。
秦远峰人都麻了,众目睽睽之下已来不及阻止儿子,他哆嗦着瘫倒在地,眼神发直,思忖着该怎么护住儿子,护住他老秦家。
秦牧野正在激情背诵骆宾王《为徐敬业讨武曌檄》,根本没注意到便宜爹来了。
元岚也有诸如「燕啄皇孙」示警,「龙漦化人」的典故,全文引用背诵的确毫无难度。
突然,秦牧野察觉上首皇帝和摄政王神色古怪,顺着萧毓风和萧执月的眼神看过去,这才看到自己便宜爹快要气晕过去的可怜模样。
秦太傅一梗,赶忙掩饰性地咳嗽几声。
布料摆动的窸窣声响起,坐在上位的一人站起,端起茶壶倒了杯茶,苍白如石膏的手指捏着杯盏伸过来,温热的茶水被递到了秦牧野唇边。
喝口茶,缓缓,你身体不好,还是勿动肝火为好。
秦牧野皱眉看过去。
半臂开外,萧执月眼中密布血丝,瞳孔发黑,眼底青黑不掩疲惫,神情却有些隐隐的亢奋,猩红唇瓣勾起,嗓音暗哑:我竟不知您心里是这么看本王的,不尊师长?既然如此,那我便尊一回太傅,为太傅奉茶一杯,你可愿原谅本王?
仗着没人敢抬头看站着或坐着的三人,萧执月回头瞥了一眼面色铁青的萧毓风,一手端着温茶,一手压住杯盖,就要亲手喂秦牧野喝茶。
萧毓风双手握紧,青筋毕现,沉声道:摄政王,太傅字字珠玑,所言非虚,你又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非也,我最是敬慕太傅,尤甚陛下百倍。
萧执月盯紧秦牧野,伸出舌尖舔了舔红得异常的唇瓣。
如毒蛇在嘶鸣。
正因太傅字字珠玑,文采引人心动,本王才要这般,不若不敬师长,不爱护弟弟,岂不是要气坏了太傅?
然不等他再动作,手就被秦牧野稳稳按住。
瞥了发疯的萧执月一眼,秦牧野当真就着对方的手喝了两口茶。
背了一大段古文,他还真有点口干。
秦牧野润好嗓子,调理一下气息,整理好衣袖后,继续怒视萧执月。
萧执月不闪不避,收回手,瞥了秦牧野一眼,就着秦牧野喝茶的位置,将剩下的茶水慢慢喝干净,还轻缓地舔了舔茶杯沿。
秦牧野:
是他输了。
这个人实在太变态了!
心累不已,他干脆不看萧执月,指着下方跪在地上的勋贵们继续破口大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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