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头次知道猫猫崽子个头虽小,叫唤起来如惊雷乍起、水鬼降世,毫不逊色人类婴孩啼哭。
猫猫睁眼看的第一个人是苏岚、在垂危时费心照顾活它也是苏岚。
故而每次苏岚离猫崽半寸远,小猫猫就如没了娘般嘤嘤大哭。定点雷达寸步不离,苏岚只好边喂猫再重新细细谋划。
不愧是老人精,看着浓眉大眼最为憨厚淳朴,实际上是犯罪老手,每根睫毛拔下来都是空的。
他叫猫猫伴我,是防止我无声逃跑来不及通知暗处同伙。
他叫我吃饱喝足、养些肥膘,是让我卖相好些日后卖个好价钱。
他叫我读书识字,抄书礼义春秋,是让我读书读傻,每天之乎者也被道德束缚,好在新父母那里做个讨喜孩子。
狠!太狠了!
人贩子套路层出不穷,现在已经进步到开始打感情牌了吗!?
他给我地住、给我饭吃、给我书读,还给我猫撸。若真是九岁的自己,定会被这莫名「善意」打动到无法自拔,就算是十八岁的苏钮祜禄岚的内心也会有片刻微弱动摇,不会立刻想这莫名善意背后会有什么玄机恶意。
天真,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苏岚怎么也不会想到,他那个平日最好名声面子的长公主继母,竟然会冒着名声尽毁风险把他这个继子迷昏了卖到深山老林。
少年将毁了的宣纸一团,试探性扔在外面。黑色猫猫扫了眼,甩了甩尾巴理也不理。
你说它是猫,它不像猫猫高冷不易亲近,每日伴在少年身侧寸步不离。苏岚手心一摊开,就眼巴巴把毛脑袋凑上去贴贴像只小狗。
你说它是狗,它又不像刑部尚书那老人精养的那只独眼狼犬,一见球就撒腿狂奔去咬去追,反倒是生来不爱玩也不爱闹。
苏岚心烦意乱,用力在毛茸茸的猫猫身上狠撸两把。猫猫打蛇上棍,顺势滚到少年人腿上团成毛球一趴。
大局为重。
正所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当务之急,是想法子收集人贩子情报,看看福伯家的小孙女被卖到什么地方。
苏岚闭上眼睛,深呼吸几回合平复心境,抬眼向窗外望去。
田垄纵横,阡陌相通。
外有松柏长青、竹林幽幽。
老人面朝黄土、背朝苍天,自信而从容拔了一根绿油油的「杂草」。
写字书房与菜园正对,开窗正方便老人贩子觉察自己动向。
装都不会装,哪个老农民会把菜苗当杂草拔放到慎刑司,这种假农民是一抓一个准。
苏岚冲假农民点点头,回以营业性假笑,示意自己绝对会好好抄书、认真做人。
老人冲他挥手致意。
苏岚已经确定老人长相,等人贩子买卖前放松警惕,他火速联系慎刑司叫人来抓这罪犯。
这波,这波叫钓鱼执法。
少年在大山深处「岁月静好」,丝毫不知自己「突然消失」给全京城掀起多大波澜。
一个九岁的少年可以死的不明不白,但绝不能在苏家出事时离奇消失。他为什么失踪?是去了哪里?是不是带了什么苏家想要隐藏的秘密?
慎刑司顺藤摸瓜,竟发现许多苏府内宅阴私其中最离谱的,还当是所谓温柔体贴长公主屋里却搜出来了未知情郎情书
这对十年来被誉为京城幸福夫妻模范的男女在慎刑司大打出手,场面一度十分热闹。
长公主凭什么在京城风评良好?
因为她「大度体贴」,怀着对苏父的「爱意」宁愿委屈做平妻,此举极大满足了一些low男的低俗幻想。
试问哪个low男不想左拥右抱,在不违背道德准则无故休正妻的情况下,有一个自愿委屈做平妻的长公主为他不顾一切下嫁?
与长公主的体贴大度相比,年老色衰的糟糠妻所有捍卫自己权利的行为显得如此不合时宜、惹人厌烦。
不是没有人讽刺长公主虚情假意,表面说「不当正妻」,肯定会为了正妻位子大费周章。
可近十年过去了,哪怕苏父的糟糠妻死了好久,长公主依旧老老实实做着平妻位子,从不虐待嫡妻遗腹子,甚至每次在那孩子被罚都会说情。
昔年冷嘲热讽的声音,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变成无数赞誉。
甚至还有戏班子特意排了苏父和长公主的爱情剧目,成了贵女们出嫁前必看的戏剧之一,告诉她们女子从前无论如何高贵都要出嫁从夫的「真理」。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可长公主如今又用事实证明,维持一段婚姻长久浓情惬意的东西恐怕不止有「爱情」,还有「绿帽」。
那些排苏父与长公主「倾城爱恋」的戏班子,一个个被愤怒的权贵们砸了个稀巴烂,甚至还有阴谋论者有理有据分析
苏岚之所以失踪,定是被长公主为了她那生父未知的杂种利益将人拐进深山。
唯独没做过最后那个猜测的长公主百口莫辩。
而苏父则是竖着进来,被「自己心尖尖上的长公主老婆给他戴大绿帽」这件事气到昏厥,被人横着抬了回去。
程大郎对此深表同情,好在他之前送的那匹天青色蜀锦还有些位置没脏能用,特意差蜀地来的绣女给苏父制成了顶价格昂贵的天青色小帽子,这就十分风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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