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他想起刚到炽翎军的那个冬天,漫天的大雪下白了整个校场。那时的他身材瘦弱,缩在火堆边冻得瑟瑟发抖,无论他离火堆有多近,身体都是凉的。
就在那时候他面前出现了一支长棍,棍子那头出现了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少年。少年对他挑挑下巴:来,同我一起练练。
后来他才知道,递给他棍子的是三皇子姬松。自从他接过姬松给的军棍之后,他在军中再也没有挨饿受冻过。
趴着的感觉不好受,萧翎身体强壮,他有些喘不过气来。这时他听到了轮椅转动的声音,轮椅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他的头边,只要他抬起双眼,就能看到轮椅上那一双无力的双腿。
这双腿在萧翎梦中出现了无数次,只要闭上眼,他就会梦到主帅倒在血泊中的样子。是他害得主帅成了这样,是他让炽翎军中的战神成了需要坐在轮椅上的废人。
萧翎痛苦地将头埋在了臂弯中,他不敢看,也不能再看下去了。
姬松居高临下看着他曾经可以交付性命的兄弟,眼中的失望和愤怒渐渐被冰冷取代。今日之前,但凡萧翎走到他面前对他说一声对不起,他都不会如此心寒和失望。
看着萧翎将自己的脸藏起来,姬松冷声道:抬起头来,看着我。
萧翎身体猛地一震,过了一会儿后他的头从臂弯中慢慢抬起,憨厚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涕泪。
姬松本来有很多话想要问他,可是看到萧翎这样,他竟然什么都不想说了。他太了解萧翎了,萧翎是个至情至性的人,若是没有足够的理由,他绝不会背叛炽翎军背叛楚辽。
见萧翎哭得太惨,姬松从袖中摸出了一张帕子,他将帕子丢在萧翎面前:擦擦。
看到这张帕子,萧翎直接哭出了声。严柯烦躁不已:别哭了!大老爷们有什么好哭的!姓萧的,你给兄弟们一句实话,石子河伏击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萧翎伸手紧紧攒住了帕子,他上半身一抽一抽。严柯一看火气更大:草你娘的,别像个娘们一样哭哭啼啼!
说着他抽、出了长刀阔步向前:老子今天不废了你就跟你姓!韩进王春发他们连忙架住了严柯:老大,你冷静!萧翎还没透露出幕后主使,他们暂时还不能对他做什么。
萧翎还是什么都没说,他只是抬起了两只胳膊护住了头脸。看这个架势,姬松哪里还不明白,萧翎不想说,他在逃避现实。此刻就算打死他,他也不会吐露一个字。
姬松眼底的失望越来越深:王铁牛、韩继军他一连说了三十几个名字,每说一个名字,萧翎的身体便痛苦的抽一下。
姬松一字一顿:他们是当日随我一起去石子河接应你的兄弟们,除了我之外,他们无一人生还。他们中有很多人和你称兄道弟,与你出生入死。你还记得他们吗?
萧翎痛苦的蜷缩起了身体,他呜咽着,但是依然一个字都不肯说。
姬松长叹一声,看着缩成一团的萧翎:萧翎,你是个敢做不敢当的懦夫。
随即他疲惫地扫了严柯他们一眼:带他下去好好包扎,一个时辰后我们出发。
愤怒差点冲昏了严柯的大脑,听了姬松的话后,他奇迹般的冷静了下来:主子,我们去哪里?
姬松声音像是结了冰:去石子河。他必须给石子河中长眠着的兄弟们一个交代。
颜惜宁其实没有走远,他就坐在大殿旁边的回廊中。不知道苍风是不是受到了惊吓,它有些蔫巴巴的。萧翎为了带走它,竟然给它带了眼罩还将它塞到了鸟笼子中。此时的苍风缩着脖子毛凌乱的炸开,就连吃肉都提不起兴致了。
见姬松出来,颜惜宁有些诧异: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他都招了吗?
姬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什么话都没说。
颜惜宁了然的点点头:没事,先关他一段时间,说不定他就能招了。王府里面有这么多炽翎军兄弟,每天派一两个人去萧翎面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还怕他不招吗?
姬松摇摇头:这招对他没用。阿宁,我下午要出去一趟,你随我一起去吧。
颜惜宁愣了一下:哎?去哪里?最近正是秋收时节,难道姬松要去哪个郡县视察吗?
姬松不想隐瞒颜惜宁:我要带萧翎去石子河,然后再去炽翎军中一趟,有些事我要做个了结。
颜惜宁抿了抿唇,片刻后他快速道:行,我去收一下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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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州地势狭长,从最东到最西,足有上千公里。炽翎军将士们星夜兼程,也得换三波马跑上两天一夜。颜惜宁他们坐马车,赶到石子河附近得花六七天时间。
颜惜宁不害怕坐马车,可是他却害怕大家情绪低迷。车队中多了一个萧翎,大家连话都不说了。从颜惜宁认识侍卫们开始,就算天塌下来他们都是乐观积极的。可现在除了听到车轮和马蹄声,完全听不到大家的欢声笑语。
越往西走农田越少,西行第四天,掀开车帘子眼前都是光秃秃的荒山。绵延起伏的枯黄色山峦无边无际,满眼的灰黄枯败,走上数十里都见不到一个活人。看到这样的场景,颜惜宁整个人都蔫了。他萎靡地缩在矮塌上,就连矮塌下的果香都没办法治愈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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