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是家生子,自小就跟在薛音涵身边服侍, 她家小姐性子好,人温和, 处处与人着想, 待自己更是极好, 十几年的主仆情义, 早已情同姐妹, 薛音涵如今的憔悴这般, 锦绣更是恨不得替她受罪。
啪的一声瓷器落地的脆响。
门外伫立许久的宋孟琮到底是压制不住了, 嘭的一声将门推开,径直就朝那床榻前走去。
往日里白净斯文的面孔,带了一层怒意。
望着那碎成两半的调羹,一股火气从心窝直窜头顶,自己那日在后山说的话,她一句都没有听进去。
“锦绣姑娘,再去拿个调羹来。”
宋孟琮沉着嗓音,听起来好像并无波澜,但若是细看,就会发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后槽牙明显是紧咬着的。
锦绣抹了把脸上的泪,旋即放下手里的汤药,应着声就快跑了去。
宋孟琮不是锦绣,没有那么多耐心跟好脾气,端起汤药,径直的走向薛音涵。
到底是闺阁女子,薛音涵再怎么胆大,也还是有些畏惧的,况且她本来就是个胆小的。
“你做甚?你别过来!”
薛音涵抱着被子,往床角缩去。
此刻的宋孟琮神色不善,眉眼愠怒举着汤药——
“你是自己来,还是我动手?”
若是放在平常,这话定是轻浮无比,可现下配着宋孟琮这阎王死的表情,竟叫人生出惧意。
“你若是敢乱来,我就叫人把你乱棍打死!扔出——”
薛府两个字还没说出口,薛音涵的下颌就被捏住了,宋孟琮瞧着瘦弱单薄,手劲儿却是不小,以前还没在薛府的时候,她也是干过不少体力活的,虽瘦却是精瘦。
汤药被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灌入喉咙,薛音涵哪里受过这种对待,俗话说兔子急了也咬人,她是好欺负但紧要时刻也知道反抗,不然当初蒋幼清在顺安堂受困,她就不会站出来了。
大府里的娇小姐,向来都是不用为生计发愁,更谈不上如普通女子每日做工,就是一日三餐穿衣用膳也有专人伺候,所以固有养指甲的习惯,一来手型好看,二来便于涂抹丹蔻。
不过,美丽的同时,却又不失为一个伤人的利器。
这不,薛音涵一巴掌下去,宋孟琮脸上就多了三条血痕,不偏不倚的落在左脸,若是再往上一点,恐怕一只眼睛就要废了。
吃了疼的宋孟琮,连连往后躲,但薛音涵却是发了狂,长久以来的积怨愤怒,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就因为我好欺负!就因为我什么都不说,你就可以把我当傻瓜,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是庶女可我也是府里的三小姐!我要脸!我要脸面!”
薛音涵撕扯着宋孟琮的衣领,边打边骂,完全没了平日里的懦弱,此刻的她像一只失去了理智的豹子,她要打!要骂!要恨那些伤害的人,要怨上苍的不公!
宋孟琮起先还躲,但见她浑身都在颤抖,干脆挺直了身子,任她打。
若能尽力的发泄,与她也是有好处的。
“打吧,打吧,把你怨的,你恨的都打出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宋孟琮的话,薛音涵似是真的没有了顾忌,抛下薛府三小姐的脸面,如同街边的莽夫,用武力释放着戾气。
若不是锦绣回来了,恐怕宋孟琮还不知道要被打到什么时候。
“小姐!小姐!”
锦绣光急着让自家小姐喝药,竟忘了宋孟琮还在,拿过调羹急急的就跑了回来,谁能想居然看到这么副场景,自家小姐平日别说打人了,就是且死一只蚂蚁都没有过。
“锦绣!锦绣!”
薛音涵攀着锦绣的肩,就泣不成声的大哭起来。
这凄惨的像是——
锦绣脑中像是闪电劈中——
自家小姐该不是被欺负了吧?
不然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打人?
她看着宋孟琮脸上的血印跟脖子上的抓痕,脑子里即刻上演了一场强占未遂的画面,浑身都发抖起来,咬牙切齿的模样,似是要杀了宋孟琮。
“你个丧良心的东西!我锦绣跟你拼了!”
宋孟琮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脑袋上就被挨了一下,打她的正是装汤药的白瓷碗。
“啊——”
“锦绣!”
薛音涵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将人拉住。
“小姐——”锦绣哭的不能自已“是锦绣害了你,你让我杀了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宋孟琮愕然,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指着锦绣——
“你该不是以为我欺负了你家小姐吧?”
“难道不是!”
锦绣牙都要咬碎了,她恨不得拆这人骨,扒这人的皮!若不是此事关乎女儿家的名节,她早叫家丁进来拿人了!
“锦绣,你误会了。”薛音涵扯着锦绣的衣摆,似乎那个知书达理的闺阁小姐又回来了。
“误会?”锦绣怔了怔“可刚才我明明瞧见——”
“你瞧见什么?!”宋孟琮没好气的冲声道:“给人家瞧病要钱,给你家小姐瞧病,要命!我、我真是倒八辈子霉!你吐血关我什么事!你爱喝药不喝药!我、我才不管你!”
说完,气呼呼的就往外走,可走到一半却又转过身来,恶声恶气的道了句:“那药一日三顿,饭后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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