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理她做什么呀!”
祁萍楠没说话,只往前走,可罗尔仪却是没完没了了,扯着她娘的衣袖,一个劲儿的不依不饶。
直进了院子里,一直不说话的祁萍楠,才忽的发作起来——
“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就知道在这样的小事儿上斤斤计较!一件衣裳能值几个银子,值当你一路上不停的叫唤?!有这劲头儿!怎么不在大事儿上给我长长脸!”
祁萍楠平日里对罗尔仪都是能有多疼就有多疼,从小到大连高声说句话的时候都少有,更别提像现在这般发怒了——
罗尔仪的眼泪登时就掉下来了——
“娘,你训我?你为了表姐训我?”
看着女儿眼泪一掉,祁萍楠的心立刻就又软,赶忙又是改口,又是软下声音——
“娘不是训你,娘是着急——”
“娘就是训我了!因为表姐训的我!”
罗尔仪挣开祁萍楠的手,小嘴一撅,扭头就要跑——
“哎——”祁萍楠连忙追了过去“娘错了,娘错了还不行——”
“这还差不多。”
罗尔仪这才不跑了也不哭了。
可祁萍楠还是心疼的不得了,一个劲儿的哄着——
“给她做件衣服怕什么,娘到时候把最好看的留给你。”
“那把最难看的留给她!”
“行行行!”祁萍楠宠溺的点了点自家小女儿的额头,笑道:“你个小心眼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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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的门一关,岁杪便忍不住的狠啐了一口!
“呸!什么东西!她给咱们,咱们还不稀罕呢!当谁没有新衣服穿呢!轮得到她一个在旁说三道四!好歹也得叫您一声表姐呢!”
“我都不气,你气什么呀。”蒋幼清抬手在岁杪的背上捋了捋“来来来,快消消火——”
“小姐,您就不该给她那么多好脸,让她以为您是个好欺负的主儿,成日的有事没事儿就挑那些难听话说来刺挠人!
您在这罗家,又不是白吃饭的,当初夫人带着咱们过来的时候,可是变卖了金陵的祖宅跟铺面,那会儿是怎么说的?——
会如何如何待您好,银子拿的那般痛快!如今呢?!全是放狗屁!说好给您存在钱庄子的嫁妆,恐怕也早就被罗老爷花的一干二净了!”
“要是老爷跟夫人地下有知,您在这里受这样的罪——”
岁杪捂着嘴,肩膀不停地颤动,眼睛却已经红了一大片,眼泪顺着睫毛就落了下来。
六岁以前大概是蒋幼清过的最好的年月,父母宠爱,锦衣玉食,掌上明珠,从里到外都有家仆伺候,若不是后来出了那档子事儿,她应该还是金陵城中的世家小姐,可偏偏老天要同她开这一场作弄人的玩笑——
蒋康德原是按察知事,为人正派行事雷厉,本该平步青云,可谁能预想世事难料,一场莫须有的渎职罪名被强行安插在了他的头儿,就这么一夜之间从大老爷变成了阶下囚,虽说没有波及妻儿,但却被判了死罪。
眼看着回天无力,蒋康德便跟发妻祁琼荌在狱中见了最后一面——
随后祁琼荌就变卖了金陵的铺面跟祖宅,领着蒋幼清跟岁杪,就去了京城罗家,对罗家主母,也就是她的亲妹妹祁萍楠托孤。
放下银票交代好事宜,紧跟着第二日就赶回了金陵,待到第三日,噩耗便传来了——
蒋康德问斩,祁琼荌殉情。
可怜小小的蒋幼清,只能在千里之外京城守丧带孝。
而罗政北起初是不愿意留她在府,一来祁萍楠是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没道理再管娘家姐姐的事儿,二来是担心蒋康德一事牵连自己,死活就是不同意。
祁萍楠没了办法,只得拿出祁琼荌带来的银票跟田契说话——
果然,还是银子好使儿,罗政北碰巧又是个贪财至极的人,白花花的银票子,当即就让他松了口,但有个要求,这银票必须进他的口袋,入他的账。
至此蒋幼清才被留了下来。
但一年后,蒋康德的案件却被新上任的知府发现了冤情,探查了不过三个月,就被平反了,朝廷得知他还有一个孤女,便特批下了一比抚恤金,虽然不多,但却是可以证明清白的凭证。
祁萍楠抱着蒋幼清痛哭了一大场——
自那时起,蒋幼清便不再烧香拜佛,甚至连寺庙都不去——
因为她知道,这世间没有神仙,不然怎么会冤枉好人。
蒋幼清垂下眼眸,语气平淡——
“爹爹跟娘亲怕是早就投胎了。”
说起这些来,她并没有太多的伤感,甚至有些记忆都已经模糊了许多,毕竟那已经是八年前的事情了,而八年前的自己才只有六岁。
“小姐,您难道就一点儿都不怨吗?”
“我怨什么?我在这儿风吹不着日晒不着雨也淋不着,比起外面那些真正无家可归的人不知强了多少倍,与其怨、恨——不如多往好的一面想想。”
“那您就任由表小姐这么欺负您?”
“表妹她年岁尚小,父母双亲健在,又是家中老幺,平日里骄纵任性些,也是情有可原的——倒是你,与我幼年一同过来,便成日遭人白眼儿的受罪。”
“小姐,我本就是个下人,能遇到您这样好的主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是受罪呀!您这样说我可不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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