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你?”犹豫了许久,景沅黯然道。
“是”
“你怎么这么糊涂...”
“已经这样了,你想揭发我,就去吧”周寐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令人头皮发麻“保护好自己,照顾好蕤成”
“...”景沅气结,用手中的拐杖使劲敲了下地面“我怎么会去揭发你呢!你是蕤成的母亲,我的太太,是我的家人!徐远举那个混账故意把事情闹的满城风雨,就是想挑拨离间,我总不会蠢到真的着了他的道吧!”
“对不住了,让你名声受损,面上无光”周寐依旧面无表情,说出的话还带着几分揶揄“不过我包女戏子,总好过去偷男人,你说是吧~”
“你!”景沅已是尽量压住了火气了,可周寐像是故意要刺激他,他一时上头,不由得举起手中的拐杖。
“打啊~”周寐眼神诡异,一脸期待,她直接握住了拐杖,朝自己身上砸“快打啊!!打死我这个娼妇!!我不要脸,我不守妇道,我活该!!”
“小寐...小寐!”景沅被吓到了,他急忙按住了周寐胡乱撒泼的手“你冷静点行吗!你死了问题就能解决了吗?姓白的怎么办!你真的不管她了?你别忘了,她还有个女儿啊!”
本是表现的混账又无情,可只这一句,刚还颇具攻击性的周寐,眼泪倏然间涌出眼眶,她一手捂住嘴,蹲了下去,另一只手狠狠掐着手肘间的肌肉。
这大概是景沅第一次见到周寐哭,他半张着嘴,看着地上因隐忍而浑身发抖的周寐,不禁有些吃惊。
结婚这些年,他们聚少离多,在他记忆里,周寐很少笑,她就是个心性淡泊的人。抗战八年,生意难做,重庆有多少做实业的商人倒下了,再也没能站起来,可她内结□□,外联洋商,凭着走私加打擦边球,改变了景氏的经营模式,成了今时名副其实的重庆金融大亨;生活里,她对待公婆,更是无一丝马虎,处处关怀备至,老爷子和老太太几乎离不开她,事事都交由她做主,这样的媳妇,要去哪找?
要说她做这一切都有目的,也对,她是有目的,可那些事,并没有伤害到景家吧。景沅不傻,周寐的性子本就不是寻常女人拥有的,当初她既然选择了自己,也就不会轻易离开自己,能内部消化掉的事,他绝不允许外人胡乱干预甚至是破坏。
“我明天去趟军部”景沅艰难的低下身子,用完好的那条腿,单膝跪下,伸手将周寐揽进怀里,轻声哄着“想保全她是不可能了,不过我会尽力让她在里面的条件变得好些,希望她撑住吧”
自刘湘和潘文华战死后,周寐现在倚靠的所有关系,都是景沅在其中维系,不得不说,她有时候,是真的很需要他,女人的性格就算再强势,在一些时候,始终都是需要男人来保护的,这就是现实。
周寐的手扣住景沅的背,在他怀中痛哭失声。
“没事的,没事的...”景沅拍着她的背“你把我爸气的都快犯病了,你得去和他表个态,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老人家的想法终究不那么开明,儿媳和戏子的丑闻闹的沸沸扬扬,直接闹上了巴山晚报的头条,简直是丢人丢到家了,这事后续估计还要出个专栏,被翻来覆去的报导,要不是景氏的大事小事根本就离不开周寐,这已是无法更改的事实,景骏茗一度都想将她扫地出门了。
周寐虽答应了景沅去表态,可她在景骏茗面前的样子,哪是在认错,她那个架势分明就是破罐子破摔,好在戏子白曾救过他一命,这样想来,周寐不过是替景家还了这份人情,而戏子白如今也已入狱,怕是后半生都会在监狱中度过,景骏茗再为恼火,最后也只能作罢。
戏子白虽然经历了连续三日如炼狱般的酷刑拷打,可她还是顽强的活了下来,面对着这个受尽各种折磨,连半句真话都不肯吐出的女人,徐远举对她彻底没辙,只好暂时将她和其他的政治F一样,收押了起来。
虽然戏子白在坐牢,可她却住着干净的独立牢房,配有简易的床榻,入冬后也有比其他人更重一点的被子,不需要缩在草垫上睡觉,一日三餐也不是难以下咽的大锅糙米,而是狱中卫兵的小灶,不过生性好动的她还是逃脱不了要带脚镣的命运,偶尔想活动下筋骨,都得发出叮叮咣咣的响声。
每日放风时,那些被关押的政治F都有时间在小操场上晃一晃,晒晒太阳,感受下难得新鲜的空气,也许是平日里工作习惯的原因,他们个个都板着脸,要么就是一身严肃又冷清的气质,唯有戏子白一个,成天嬉皮笑脸的不说,还经常不守规矩,乱和人打招呼,好几次都因为话说的太多而被卫兵训斥警告。
有时候,她会站在牢房的铁窗前,对着这一方明亮朝远处望,还好,这里还能看到绵延的青山和偶尔掠过的飞鸟。
她是个多么爱玩又爱自由的人啊,看来,她后半生再不会有自由了。将诗诗送走的那天,白鸢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她,也不知道她变成个大姑娘时,会是什么模样。
她正发着呆,身后的牢门突然发出响声,戏子白背后一凉,以为徐远举又要提审她,谁知一回头,见是平时给她送饭的卫兵在唤她“七号房,有人探监”
戏子白微愣,不自觉的用手捋了捋两边乱蓬蓬的发,她弱弱开口“可以不见吗”
“快点!”卫兵厉声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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