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马上就要结婚了,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这个节骨眼,你难道要玩真格的?”
“你听清楚,我不想再杀人了,他们也是中国人,他们的家人,是无辜的!”
“没有一个国党是无辜的!”老曾的语调也变了。
“没有一个生命是该死的!更没有一个孩子,还没出世,就该没有父亲!”
“你怎么了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看着她激动的样子,老曾极为吃惊,因为自打他认识周寐起,就从没见过她表露出任何情绪,她性子寡淡,相当不近人情,极难被攻克,是组织选中的最信任的那种人,可这一年,他渐渐从周寐脸上看到了欢喜,也看到了哀愁,他一直都怀有隐忧,也在尽全力开导她,可没想到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周寐也意识到,她好像终于找回了血肉魂灵,不再茫然的漂浮在人间,她努力平复着自己,哑声自嘲道“我是不是,就一定要像个机器一样,你们才满意?”
老曾的嘴半张半合“那...那你要去哪”
“我去找她”
“找她,找她有什么用?”老曾老练的目光中隐着一道锋芒,他直视周寐美丽空洞的大眼睛“你现在去,什么也给不了她,还会毁了自己”
“那是我和她的事”周寐偏过脸去,冷冷回道。
“你不要逃避了,你明白的不是吗!”老曾用手拧过周寐的脸,逼周寐直视自己“你真的想帮她,就要成为唐向晚那样的人,这些道理,你再清楚不过了,为什么现在又犯糊涂了!!”
老曾的手布满老茧,粗壮有力,抓的她脸颊生疼,听了这些她本想刻意遗忘掉的话,周寐咬着下唇,热泪滚滚涌出,眼神中倔强依然,可扣行李箱的手,却颓然松掉。
“景家有船厂、纸厂,在重庆新建的兵工厂也持有大半股份,那是多大的一块肥肉,景骏茗老了,景沅又在前线,你进了门就是当家,这两年你在重庆基础打的那么好,连石六也乐意帮衬你,你以后对于组织的发展有多大的助力,你知不知道”
见她已然动摇,老曾趁胜追击“小周,你听我的话,再过三年,至多五年,我保你早已对此时的感觉不屑一顾,或你不忘,可那时,你只需动动手指头,就能和那些金屋藏娇的男人一样,真正有能力要她,那时,别说我想拦,就算组织拦你,你干爹想拦你,都拦不住了,你是个明白人,我相信你会想通的”
雨水混合江水的声音,似乎湮没了一切,周寐压抑异常,感觉呼吸起来都那么困难,她都快听不见自己心跳声了。
“你帮我联系北平的组织,我要定期知道她的情况”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周寐又开始浑身打颤,她才开口。
“可以是可以,不过北平那么大,我们上哪去找她?”
“去戏曲学院门口守着!她一定会去”
“行吧,我帮你安排,你快把衣服换了,我先走了”说罢,老曾拍了拍周寐的后背,拿起毡帽扣在头上,打开后门,绕出了周寐的住处。
刚醒来,便是一股熟悉的腥臭味钻入了鼻间,白鸢迷迷糊糊的坐起来,待她彻底清醒后,顿时捂住了胃,没等披上外衣,便三步做两步奔到了院子里,扶着墙角,干呕了起来。
一阵冰凉的秋风卷着黄色树叶,从她脚边拂过,同时又带来了阵阵膻味,好不容易缓过来的白鸢顿时又犯了恶心,她一遍遍的用手揉着食道,一边暗骂自己当初为何要租住在这里。
她所住的地方是北平一处老式的四合院,街坊邻居都是本地朴实的老北京人,幽默又健谈,没有因为她是个有身子的单身女人而对她指指点点,这似乎成了她最大的慰藉,可唯一不好的地方便是,她左右的两家邻居,一家是做什么祖传秘制豆汁的,另一家是灌羊霜肠的,还都赶在早市间出摊,每个清晨,那个诡异的味道,对于怀孕的她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她虽生在北方,却很钟爱巴渝地区的饮食,一下子变了口味,还真的有些不习惯,每每怀念着重庆的美食,想起那泛着油辣子晶莹剔透的米粉和热气腾腾的火锅,戏子白恨不得口水都要下来了。
“砰砰砰”
听见门响,白鸢便去开门,意料之中,看见康果黑黝黝的脸颊,顶着阳光灿烂的笑容,左手提着条还在活蹦乱跳的鱼,右手拎了只已然放好了血的鸡,活像一个打劫归来的山间土匪。
白鸢无比嫌弃“搞这么多,吃的完吗?”
康果看起来开心的很,十分不客气的走向了厨房“你喝鱼汤还是鸡汤?”
“别说了,再说我又要吐了,早上我只想喝碗粥,最多再吃个煮蛋”
“旁边就是刘记豆汁,多少人都要去早市排队才喝得到,你近水楼台,反倒不领情”
“那东西比你的脚还臭,我实在不敢恭维”犹记得自己第一次喝豆汁的心情,白鸢一脸的惶恐。
“那是你不懂吃,算了,我给你煲鸡汤吧,这鱼晚上再糖醋了”
来北平两月后,她的身子已经越发的明显了,还变的特别能吃,所以她现在每天的生活重点就是吃东西补身子,虽然现在她是一个人飘着,不过巧在她竟然在北平遇见了昔日并肩作战的康果,康果在黎川时就特别喜欢这个黑丫头,一直请求组织帮忙,想娶她当老婆,谁知再次相遇后,白鸢竟然已经怀了孕,他心中虽然失落,不过很快也接受了这个事实,得知白鸢现在只身一个人住在北平,他心里更是美滋滋的,每天都带着好吃好喝来探望她,还对她悉心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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