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了顿。
当真要如此?
琉华偏头望向远处,扫过累累尸骨,第一次目光毫无波动,她笑道:
我已魔化,这是唯一解脱之法。
雾霭沉沉,诡色繁重。
少女微微扬手,指尖跃出一簇火苗。
终年黯沉的深渊,突兀地,起了火,烈焰灼灼。
三途红莲火,可燃尽三界所有。
白衣道君立于深渊之上,遥遥望着灰色迷雾之中的一团红光。
业火焦灼,女子神魂在其间经受着炎炎灼烧,嘴角却含着一抹柔柔笑意,终而消散。
这便是你的解脱吗?
不知为何,竟想起赴深渊途中,琉华扬起苍白的脸,淡淡笑道,如坠黄泉,怎能以残魂相见。
可是,琉华,你知晓的吧。
深渊堕魔,既无来世,也无归途。
灰穹之上冷日薄光,少女蓦地用手挡住眼睛,眼尾划落一丝莹色,她猛地抬头,脸上浮现出一抹茫然。
想必是日光太过晃眼。
-
出来了!出来了!
方才还寂静的人群忽地荡起声浪,各宗弟子们皆翘首望向古刹方向。
玄衣少年兀地出现在小院之外,神色冷峻,气势逼人。
竟然是金丹大圆满?!
六合洞主丹丘子难掩惊讶,第一个出声道。
赤烟不错过任何一个嘲讽丹丘子的机会,反唇相讥:闯过百层塔林之人,即便他原地结婴也实属正常。
被怼得没脾气的道士讪讪摸摸鼻尖,嘟囔补救一句:百层乃悟道,他既已破,元婴心魔劫想必也是轻而易举了。
红衣女子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反倒是一旁的望舒突然道:
蘅玉道君与琉华仙君不见踪影,想来应是
其言下未尽之意,在场诸人皆明了。
少女甫成金丹强闯深渊夺回琉华三分魔魂,如今自然也要了结这一切。
缘起缘灭,皆为因果。
-
此间事了。
玄天仙山十万山脉,连绵不绝,归一宗返程的浮空舟自碧峰之上摇荡而过,春风和煦,带着氤氲香气,吹面不寒。
年轻弟子们扎堆聚在船首,遥遥远望无边春景,林雅也倚于一旁,因着此次仙门大比未有差池,嘴角也噙着一抹淡笑。
舟首一角,玄衣少年侧身倚在其上,他指节分明的手指搭在剑鞘之上,星光衬得其更加冷白如玉。
日光倾下,将他的影子拉得颀长,斑驳暗影下,看不清神色。
想必心魔劫应是轻而易举了。
想起高台之上老道言语,少年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嘲意,他伸手挡在眼前,脸上没什么情绪。
忽而见远方一道青色流光自天边赶来,精准落在他们面前。
眼前少女一袭道袍,眉眼清冷,先行林雅拱手施过一礼。
竟是虚元洞大弟子,陆浮秋。
不知她来此作甚。
有人交头接耳。
却见她端正了神色,肃然开口道:素闻折玉师兄天纵奇才,晚辈此次前来,以虚元洞之名,诚邀师兄入我宗门,定当以长老之礼相待。
言罢,少女一本正经地呈上一缕青穗此乃虚元洞道术印记,见此穗者,如见掌座本人。
少年弟子们哗然,千里迢迢,竟是来撬墙脚了!
林雅再度扶额,神情有些微妙,虚元洞掌座长期以来闭死关,恐大限将至。
其宗门近年来已有式微之势,全靠陆浮秋以一人之力勉力支撑。
想寻些少年英才以重振宗门,也在情理之中。
不过,像这般直接当着宗门上下众人面,当场挖人的,还是头一遭遇到。
林雅轻叹了口气,为何他觉得这届各宗弟子,好似格外难带。
他轻咳一声:折玉师弟离宗与否,浮秋师妹当禀过尊座再议。
哦?
谢折玉要离宗?
半空传来极轻的一声笑,虚空破碎,一袭白衣甫现。
玄衣少年抬眸,金芒浮动,他漆黑的瞳眸中映出那个姿容绝代的白衣身影,细长的眉,娇媚的眼,微抿的淡色的唇,她漫不经心立于浮空舟琉璃角上,未挽的发飘散在日光中。
青山皆失了颜色。
林雅心中叫苦不迭,直呼人言可畏,三人成虎,他眼观鼻鼻观口地悄摸摸往一侧挪了几步,带着几分歉意看了少年一眼,师弟,好自为之。
自是无人敢答。
她略微躬身,一指抬起少年下颌,眼角微微扬起,似有笑意,薄唇吐出的话语却有几分冷意:quot;本座问你呢?quot;
谢折玉看着她近在咫尺的漂亮眉眼,四周一切好似变得模糊,鬼使神差地,竟想起在空之境中,那个轻如薄翼的吻。
日光照在少年沉冽的面容上,冷如流雪般的嗓音低低响起,竟流淌出几分不明意味来:
师尊
-
一道法诀掠过,景色变幻,二人已至浮空舟舱室之内。
春霞灿然,洒满珠帘。
谢折玉微微抬眼,少女眼眸盛满一弯霞光,她再度俯身,两人之间的距离一度几近暧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