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是修界的罪人,一旦有人认出他,也会认定他是借尸,他是夺舍,恶极的想法加之于身,不是想洗就能洗掉的。
他面色微变,心中惊疑不定,摇摆之间尚未捋出个头绪,就被潘子洛打断了思路。
只见潘子洛微微一笑,意有所指:我见到状似迷路之人,就在不远处的茶点街,公子不若过去看看?
言罢,潘子洛也不再紧紧相逼,意味深长的看他一眼,转身离开。
什么
姜同尘被潘子洛这波操作迷成一团浆糊。
潘子洛彻底走远后,本是步伐沉稳,在低头沉默思考着,突然暗巷里伸出一只带有被利甲的蹼爪,猛地将他扯入暗巷。
多年混迹妖族让他早已失去尚在紫虚时的那份天真,戒备心在这一刻响起警铃。
挣脱那只利爪的刹那,他反手一拳直袭而去,带着呼呼拳风的拳头被湿腻的蹼爪轻松握住,包裹在手心里。
是我。
眼前的人拿开斗篷,露出一头水藻般的银发。
目光触及那段浅色发丝,潘子洛眼中的警戒才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意间流露的安心,他想起什么,问着眼前的已经能流畅说话的鲛人:他不走?
鲛人眉头狠狠皱起,像是不满,却无奈的摇头。
虽然他已经学会人类的语言,但碍于人类语言的发音实在是过于拗口,非必要情况下鲛人还是选择闭口不言。
我猜到了。潘子洛像是预料到了一般,摇摇头,不必劝他,他有他的理由。
鲛人疑惑的目光投过来,似乎在疑惑为什么潘子洛会清楚的知道这些,只是一个眼神,潘子洛就读懂了他的表情,叹了一口气,眼中露出些疲惫:方才,我似乎见到了姜同尘。
鲛人的目光由疑惑转为诧异,再到不可置信。
他已经死了。鲛人冷冰冰的反驳,尸体就埋在青崖涧,鲛人比谁都清楚这点,毕竟他目睹着顾莫争将那破破烂烂的肉体埋进土里。
但如果姜同尘在这里,顾莫争不愿回归妖界,就解释的通了。
我没有把握那人究竟是不是他话语最后一个字落下时,潘子洛眼前一花,身体骤然前倾,一头栽倒在鲛人怀里。
他靠在那片有着湿气的胸膛上,轻轻打着颤,耳尖隐隐生出了薄如蝉翼的耳鳍。
鲛人垂下浅色的眼瞳,看着怀里这个弱小又顽强的生命。面无表情的用指甲割破了自己的手腕,他看到了潘子洛目光中对他血液的渴望,沉默着将汩汩而出的鲛血喂进潘子洛嘴里
死马当活马医,姜同尘还是去了茶点街。
空气中漂浮而来的香气直入鼻腔,他记得这片街上的点心铺子格外多。果然,潘子洛说的不错,他没走多远就看见了站在一家铺子前的阿九。
高大的身影驻足在一家铺子前,看着铺子上的糕点发呆,看起来呆愣愣的。
姜同尘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放下心来了,他摩挲着自己胡思乱想半晌的脑门,惋惜自己白想了那么多应对方案。
这个傻样,怎么可能恢复记忆嘛!
他靠近了些,阿九的目光也从糕点上撕下来,眼球挪动的有些生涩,像是刚从思绪里抽身,见姜同尘过来,失去焦距的双眼再次寻到了交汇之处,落在姜同尘身上。
顾莫争看着姜同尘一步步靠近,方才脱身回忆的思绪最后有凝聚成一个危险的想法:有没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姜同尘永远属于他。
可以就像现在这样,毫无芥蒂的,主动的靠近自己,哪怕知道自己就是顾莫争,也不会逃避,不会离开?
方法自然是有的。
妖族最不缺的就是这些奇门异法。
他可以暗中喂给姜同尘自己的血肉,同化为妖族,让他对自己的血肉上瘾,再也离不开他。亦或是狐族的魅术
但危险的想法刚刚生出萌芽,耳畔却响起了姜同尘的声音,顾莫争生生扼住了纷沓而至的思绪,手悄悄攥紧,指甲无声扣进掌心的肉里。
不是说让你等着我吗?看什么呢?姜同尘凑了过去,张望着点心铺子,微微疑惑,这是海棠酥?
而且是五年前流行的款式,这款精致的点心不算常见,一般只供给富裕人家。五年前的店家,大多数喜欢把海棠酥做成半开合的花型,而现在却都是一个个盛开的花朵,颇有争奇斗艳的味道。
倒不是姜同尘对这种糕点有什么研究,而是他从姜府回紫虚时,带回去的仅仅一包海棠酥还被顾莫争霍霍了。
说不馋都是假的,姜同尘咽了口口水,决定把五年前没享受到的口福补上。
他干咳一声,装模做样的掏出几块碎银,故作大方,不就是海棠酥,我请你吃。
店家用明黄色的油纸打包了几块海棠酥,姜同尘接过点心,拆开用多余的油纸给顾莫争包了一块放在手里,剩下的全部揣到了自己怀里。
他见阿九仍低头看着手里的糕点发呆,不禁催促:走啊,回家了阿九。
闻声,顾莫争把手里的那颗海棠酥用油纸包起来,小心翼翼的收好,沉默的推起轮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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