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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变化倒也没什么出奇处,任谁发现自己能凭自身本事获得他人尊重,任谁认识到自己也是被他人需要、信赖的,心气儿和精神头都会大变样。
    燕红站在新建成的大教室里,目光扫过四十多位坐在堂下的学生,这些神色中再不见半分畏缩怯懦、都能大方自信、抬头挺胸地与她对视的女子,让燕红心头十分畅快,面上的笑容收都收不住。
    她最早认识帅坤时,内心其实是很羡慕帅姐的她也想像帅坤那样自信大方,底气十足,做什么都胸有成竹,不慌不忙。
    到后来,燕红又更贪心了一些,她开始希望家乡的女子们也能如她所见到的异位面女子们那样不用含胸低头、规行矩步;也能如异位面的女子们那样去读书上学,学得一身本事。
    燕红不觉得自己学不了帅坤,也不觉得她老家的乡亲就会比异位面的原住民们差了。
    而事实也证明如此,做了一辈子农活、生了半辈子孩子的娘亲张氏,有了出头主事的机会便能立即证明她并不只是掐尖要强、泼辣无知,她也是立得住的,心头也是有成算的,也是能凭本事做成事的。
    女学的学子们也是如此,这群因命运捉弄或他人偏见而比一般女人更苦命的孤苦女子,但凡能得了机会,即便不得人人如龙,也能有这许许多多的人能逆天改命,一飞冲天。
    燕红心里欢喜,嘴上也没吝啬夸奖,眉开眼笑地道:咱们十四支义诊队伍走十四条路,半年来踏遍黔地大山,医人活人无算;这黔地悬壶济世的天,算是让我们女学的医术班娘子军撑起来了。
    在座学子都笑,或大方自信的,或略带羞涩的,都眼睛光亮,面有神采。
    燕红和学子们一道傻笑了好会儿,开心够了,才正色道:不过大家也见着了,黔人之苦,并不仅仅苦于缺医少药。咱们女学若要真正撑起黔地的天,还需要更多学子,来学农、学工、学各种各样的本事。
    要有多多的学子精擅百工技艺,大家紧密的牵着手,同心协力把黔地的天撑起来、高高的顶着。说到这儿,燕红顿了下,意气风发地道,大家吃这么多苦学这一身本事,总是要顶天立地地站起来,让人人都瞧一瞧咱们这连天都能撑起来的能耐,才不算得冤枉。
    在座的小娘子们从前是未曾想过什么顶天立地的,大家日子都过得苦,能赖活下去就不错了。
    但在她们都有了一身本事,也确实凭着本事福泽了黔人、得了许多夸赞美誉的现在,燕红首次提出撑起黔地的天这个概念、说到要顶天立地这番话时,学子们并不觉突兀荒诞,只觉心中隐约沸腾激动起来,个个都收敛了容色,认真听山长说话。
    见学子们这番反应,燕红心中更定。
    董慧曾与她仔细分析过,去对一个身陷于苦痛之中沉沦挣扎的人说什么救世、说什么至公大道,是不实际的。
    越是生于苦难的人,越是无暇去关注身周,仅有的精力只能用于保证自身存活,再珍贵如金的大道理,若与他的生存是无关的,都只是空话。
    有志者事竟成的前提是人须得先有志。
    女学成立这一年多的时光,燕红最认真去做的,就是给学子们育志;努力创造条件让她们学知识、学本事,让她们从只能凭生儿育女伺候他人求存的绝路中走出来,再与她们说志。
    而现在,方才到了说志的时候。
    燕红目光扫过专注听讲的学子们,认真地道:如今这世道究竟如何,咱们这些生于穷苦人家的女子是最清楚不过了。命不好的,娘胎里出来没带把,说不准就溺死了丢出去喂狼;命好投身到不差这一双筷子的人家,也是长到十六、七岁,家里赔副嫁妆就嫁作了他人妇,往后命好命歹,不过是换了个人家来做主。
    千年前唐时的诗人便说,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这千百年的岁月过去了,竟然是半点改变也无。
    这话不说便罢,说了可谓沉重无比,原先脸上还带着笑的芝娘子嘴角迅速垮了下来。
    医术班这些娘子中,嫁过人的不止是芝娘子,变色的自然也不仅仅是芝娘子。
    就是没嫁过人的,也都见过自家或邻家磋磨新媳妇,神色皆黯淡下来。
    燕红停顿了会儿,继续道:世人缘何总不愿让我们女子苦乐由自己呢?明明世间人个个都是从女子肚皮里爬出来的,可却像是都说好了一般,把这掌控女子命运当成了绝不可变的祖宗之法、代代延续;唐时如此,宋时如此,到咱们大明,也还是一般模样。
    芝娘子喟叹一声,低下头去偷偷抹泪。
    当初芝娘子说要一辈子留在女学,燕红并没多劝,皆因芝娘子身世坎坷确实为女学之最,燕红也不忍心劝她。
    这番话说到了芝娘子心中最隐痛处,哪怕她如今心志不比从前,也着实难忍心中苦楚。
    我思来想去,总是不解。直到我去了白云县、去了贵阳府,看到了咱们山村外面的世界,我终于明白过来,缘何得世人轻女。
    那当兵打仗的军士将官,皆是男子;那高坐公堂上代天子牧民的官太爷,亦是男子;那坐馆看病的医师,开门迎客的客栈酒楼,衙门里办差的小吏衙役、白身帮闲,但凡能管那么芝麻粒大小的事务的,都是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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