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怕我爹过来?燕红心里想到什么,嘴上就直接说出来了,你们怕我爹晓得你们家事?
二妮她爹和柳家大哥只是乡间村夫,论起装模作样来比起刘真远远不如,一听燕红这话就变了脸色。
燕红见他们这反应,当即猜出个七七八八,道:我爹的为人,村里没人不知,从来帮理不帮亲,莫不是你们家做了什么丢人事,怕被我爹晓得?
二妮她爹面色骤变,便要恼羞成怒开口乱骂,燕老大的声音适时传了进来:柳老全!大早上的又在折腾个什么!
话音落,燕老大已经大步踏进柳家堂屋。
干农活一把好手、在亲爹亲娘手上都没怎么吃过亏的燕老大,原本就是李家村公认的本事人村里每年农闲,都是燕老大组织青壮一同去镇上找小工做。
再后来,又是镇上顾府的管事登门拜访、又是马家人携重礼上门、又是携妻一同返老还青燕老大虽然帮亲闺女背了不少锅,可在李家村也确实更是说一不二了。
对燕红还敢色厉内茬的柳家父子,瞧见燕老大进门,便跟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吧了下去。
燕老大瞪了眼二妮她爹柳老全,又狠狠瞪了眼看到亲娘一身狼狈竟还无动于衷的柳家大哥,走到供桌旁蹲下来,好声好气安抚柳婶子、把她手里火把拿走:二妮她娘,你莫激动,我让小红她娘去请里长了,有啥你都跟里长好好说。
二妮她娘信服燕老大,只是痛哭不止。
燕老大踩熄了火把,招手让闺女把柳婶子扶起来,便虎视眈眈瞪向二妮她爹。
二妮她娘是童养媳,进柳家门时燕老大还刚与张氏成亲不久,彼时正年轻气盛的张氏见不惯柳家磋磨人的做派,燕老大又跟张氏一个鼻孔出气,对柳家人没什么好脸。
除此外,燕老大也确实是看不上柳老全乡下人佩服的本事人,那必须在能干活、能不吃亏两项上站住一个;偏偏柳老全干农活又不出挑,又只会窝里横、去镇上做小工时被人昧了工钱都不敢去要,还要燕老大帮他出头,燕老大能看得上他才叫怪了。
柳老全也确实不像个样子,被燕老大一瞪,腿都开始发软。
二妮她娘往年着磋磨成那样也没说日子过不下去,如今要死要活,为着何来?燕老大厉声道,我前儿还见二妮和我家二丫头去河边挖折耳根,今儿二妮她娘都不想活了,二妮怎么还不来劝劝她娘?
柳老全支支吾吾,站旁边的柳家大哥也是满头的冷汗。
大柱,你是二妮亲哥,你来说。燕老大指着二妮大哥道。
柳大柱脑门上的冷汗更多了,都不敢抬头跟燕老大对视。
此时,柳婶子缓过劲儿来,捶胸顿足地哭叫:她大伯,二妮她被、被卖了!
正帮柳婶子抖衣裳上灯油的燕红猛然抬头,正逼问柳家父子的燕老大面露惊愕。
昨儿下响,二妮被她爹喊去岩脚村,卖给过路的马队了!柳婶子嘶声力竭地喊,天诶,我的妮啊!
张氏和被急急忙忙请来的李里长,才刚进柳家院门,就听到柳婶子那撕心裂肺的痛呼声,齐齐变色。
逢天灾人O祸,乡下人日子过不下去了,鬻儿卖女,只是寻常。
但黔地多年无战事,也不得天灾,远远不到须得鬻儿卖女的程度就算是贫困人家,也不过是把闺女送去当童养媳、又或是送闺女换亲,好给儿子娶媳妇继承香火。
若是为了继承香火而把闺女换出去,乡民往往不会说什么闲话,毕竟平头百姓家中无大事,婚丧嫁娶就是最大的事。
可这般把闺女卖给马队,那说起来便不好听了谁知道那些过路的驮马队会把好好的闺女弄到哪儿去?
可别说什么给大户人家当丫头去黔地能有多少大户人家!
李里长铁青着脸走进柳家堂屋,指着柳老全一通乱骂,与燕老大两个交向威逼,可算逼出了柳家父子的实话。
原来柳大柱打小被柳家那个自知理亏躲着没出面的老太婆和柳老全惯坏了,不仅跟燕大宝一般偷奸耍滑、不干农活,还染上了赌瘾。
李家村私底下聚赌的李大锣、柳老六被李里长铁腕押去了巡检司衙门服苦役,柳大柱没地儿赌了,就跑去隔壁岩脚村赌。
岩脚村地势比坐落山间的李家村好得多,过路马队时常在岩脚村歇脚;赌上头的柳大柱听昨日那伙在岩脚村歇脚的马队伙计说愿意重金买黄花闺女,不计相貌,只要没嫁过人便可,便跑回家跟柳老全商量此事。
柳老全一听自家那个不值钱的黄毛丫头竟能换回来十几两银子,半点儿犹豫没有,立即把刚打猪草回家的二妮喊走
到得此时,柳老全父子也说不清那马队把二妮带去了何处。
柳婶子听到此处,捂着胸口晕厥过去,张氏忙不迭把人扶住,忧心忡忡地看向燕老大。
燕老大脸色发黑。
若是卖去本地人家,那他还能靠着从闺女那儿蹭来的面子,强逼柳老全父子把钱退回去、把人领回来,可带走二妮的是过路的外地马队从来没出过北山一地的燕老大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