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等候在外议论纷纷的百姓似乎被什么人集体扼住了喉咙一般,不约而同的停下了口中正在说的话,看向被依次抱出来的女童。
嘈杂声转瞬消失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被抱出来的孩童没有出声,官兵没有开口,百姓没有开口,就连被安置在外头平地上的梁家私宅中的美人、下人和奴仆都没有开口。
这情形……再联想到方才被官兵带出来的美人们,春妈妈哪还有不明白的?她脸色难看至极,忍不住喃喃:“这畜生……”
当然是畜生,居然把手伸向什么都不懂的孩童!
原本以为这梁大公子只是偏好青涩丫头,却原来所谓的青涩丫头都是幌子,他竟然……春妈妈呼吸一滞,下意识的抬头看向女孩子,女孩子的眉眼间似乎沉的能滴出水来,虽然没有移开目光,却似是感觉到了春妈妈的注视一般,女孩子突地开口道:“那位梁家小姐的失踪……你明白了吗?”
此时看到这些女童,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春妈妈心道:好一个抱着幼妹不肯撒手的好“兄长”!好一个不责罚弄丢了家中小姐的“善人”主子!好一个线索全无的拐子!
这哪是什么拐子偷走的梁家小姐?分明就是监守自盗,那梁家小姐所谓的失踪怕就是……
女孩子深吸了一口气,顿了顿,开口道:“那梁家小姐自幼长的便是珠圆玉润、玉雪可爱,这样的自是最受这位的喜欢了!”
所以梁家小姐失踪时最先应当是落到了梁大公子的手中,待到长到七八岁的年纪,因为某些理由,或许是不合梁大公子的口味了,也或许是怕梁家小姐越长大越似极了那位梁夫人,梁大公子自然不会再留梁家小姐了。
再结合春妈妈收姑娘是七八岁往上开始收的,那位似极了梁夫人的梁家小姐的姿色春妈妈自然不会错过,如此……正好脱手!
一步一步,每一步都算的十分精明。
“那时候梁家小姐还小,便是有朝一日被找回来了,年幼的事除了某些天赋异禀的孩子之外,大多数人都记不清了。”姜韶颜说着转头看了眼春妈妈,“况且她又入的是青楼,日常接触的人不少,年幼的事便会愈发模糊,怕是连她自己都记不得这一回事了。”
果真是算计利益的大盐商,一步一步算的皆是分毫不差!就这算计本事,这梁大公子倒是当真似极了梁员外,能把生意做成如此也不奇怪了。
说实话,梁大公子这算计的本事是当真厉害,叫春妈妈也自愧不如。至少她不就被算计其中接手了那位梁家小姐么?待到梁家有朝一日要找回梁家小姐,被怀疑“拐走”梁家小姐的只有她,梁大公子本人倒是摘得一干二净。
只可惜……算计的再厉害,偏偏遇到这位姜四小姐,瞒了多年终究还是毁于一旦。这梁大公子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了。
似梁大公子这等人的行径实属恶劣,按大周律法不管怎么判都逃不了一个“死”字,剩下来的事便交给林彦了。
待得林彦从宅中走出来,抬头看向人群角落里的姜韶颜,朝她点了点头。
姜韶颜了然的回了一礼,转头离开了人群。
“走吧!”女孩子踏上马车,揉了揉略带几分倦色的眉心,转头瞥了眼春妈妈,道,“你的事暂且解决了,回头可以同杨老夫人提一嘴,如此……她会高看你几分,也会更放心把一些跑腿的事交给你去做了!”
杨老夫人这个人委实矫情又难搞:同她合作的人不能太聪明,因为她小气的很,不喜欢比自己聪明的人;却也不能太笨,太过蠢笨的合作对手对她而言就是颗弃子,随时可以不要。
如此的话,把握个中的度就至关重要了。
先前两次同杨老夫人的见面,春妈妈在杨老夫人心中已被划分到“蠢笨”那一栏了,眼下是该稍稍“聪明”一些让杨老夫人放心对春妈妈委以重任了。
春妈妈听着女孩子的安排默了默,道了一声“好”。
除了“好”还能说什么呢?就似她飞不出女孩子的掌心一样,那杨老夫人也一样飞不出女孩子的掌心,她乖乖听话就是了。
吴地这枚“蛋缝”算是解决了,只是春妈妈心里的疑问却是不少。
“姜四小姐,你怎么知道的?”春妈妈认真的问道。
香梨拿了个软垫放在姜韶颜的身后,狠狠地剐了眼春妈妈,道:“你就不能少问几句?反正我家小姐什么都知道,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春妈妈:“……”她好奇啊!还有,你家小姐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面前的姜四小姐这些时日比起前些时日似乎疲倦了不少,只是究竟哪里疲倦,她又说不出来。
靠着软垫,姜韶颜闭上眼睛,沉默了半晌之后开口道:“春妈妈,你想问什么?”
春妈妈想了想,先抛出了一个问题:“姜四小姐,你怎么知道那梁家小姐被拐走是监守自盗的?”
“一个精明的没有半点和善之名的盐商公子,在走丢了一个喜欢到‘抱着不肯撒手’的幼妹之后,居然没有发卖下人,连责罚都是不痛不痒,这本身便不对劲!”姜韶颜闭着眼睛说道,“况且吴地是个巴掌大的小城,民风淳朴、路不拾遗没有防备是真;同样的,邻里间互相熟悉也是真,若有了不熟悉的生面孔怎么可能没有一个人有印象?那拐子拐人能做到如此一点痕迹都不漏也委实太完美了。不管是拐子拐人还是梁家自己的反应都不对劲,自然便有了监守自盗这个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