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明远半死不活地趴在桌子上:“要不要这么敬业啊。”
担任体委的叶如晦毫无同理心:“上次让你跑一千米你结果人家都到终点了你还连一半的路程都没跑下来,单你一个人的成绩都能拉低咱班平均水平了,有空在这里想怎么逃体育课,不如想办法早点把速度提上去。”
简明没忍住:“跑步这种事要看天分的,咱不能强求。”
叶如晦眼皮也不抬:“所以你这是承认自己废物了?”
“全班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跑得慢你至于这么揪着不放?”
“因为其他人都还没像一样你离谱到叫人怀疑两条腿只是用来装饰的程度。”
简明远气得抄起笔去打他:“你一天不贬低我会死是吗?”
叶如晦拿课本一挡:“当初整个操场的人都对你行注目礼的时候也见你有这么强的自尊心。”
“就一个课堂测试,那么认真干什么?”
“难道你期末体育就能满分吗?”
“怎么不能?!”
“呃……”叶如晦转头:“班长,你听到了?帮我们做个见证。”
纪礼将视线从草稿纸上移开,没听见前情提要,茫然道:“嗯?”
叶如晦笑眯眯地一锤定音:“我等你期末考的满分。”
简明远一脸被他刷新三观的表情。
叶如晦自觉完成了体育老师交代的重任,神清气爽地转回自己桌子前,接着又转过来:“注意,是体育满分,不是只有一千米跑满分。”
“呃……”对方干脆利落地一甩脑袋,徒留简明远在座位上哀嚎一声瘫成大写的生无可恋。
纪礼这个不用上体育课的特殊人群理解不了对方的郁卒,把手上的方程解完,上课铃便响了。
毛先知抱着一沓练习本走上讲台:“这节课我们讲作文。”
讲的是前几天语文课上让写的课堂作业,给的两段材料刚好互成对照组。
第一段将两个人原本是好朋友,结果因为某些原因同时误会对方,但都因为害怕戳破导致友谊结束而选择隐瞒,最终渐行渐远。
而第二段也是同样的前提,不过这边两人却当场大吵一架把话说开了,于是顺利和好。
毛先知翻了翻作文本,从里面抽出一本:“我之前看的时候发现大家的思维发散方向都还挺有意思,我挑了几本比较有代表性的给大家念一念,大家一边听一边思考,等会儿我会叫人总结优缺点。”
简明远扯了张草稿纸,做好了准备记关键词,谁知下一秒就听到了熟悉的开头:“朋友是人际关系里非常神奇的存在。”
他笔尖一顿。
毛先知面不改色地继续念:“因为无论最开始有多亲密无间,感叹相见恨晚发誓两肋插刀,可每一次被对方顺走正在抄的作业抢走手里的冰激凌被逼在操场上跑一千米时,你还是会恨不能暴打他一顿以昭示出上天让他出生的没长眼睛。”
“呃……”叶如晦:“……”
其他人:“……”
纪礼朝简明远看了一眼:“你写的?”
简明远拿本子捂住了脸:“一篇课堂作文而已,不要那么在意一段导入式文字表达的价值观。”
事实上除了开头,后面的内容都还挺正常的,大多是些能到处搬运的套话,举的例子和名人名言也还算扣「友谊」这个大命题。
毛先知站在一片窃窃私语里,淡定地念完一段,两段,三段,一直到结尾,方才看向创作者:“你还记得自己的题目是什么吗?”
简明远不想说话。
“要是单纯以朋友为论点,那这篇作文勉强还能混点分;可这里引用材料的角度太牵强了,没有谈到任何对材料的看法。”毛先知放下这篇作文,从那一沓里又抽出一本,“行了,笑得差不多了就好好听下一篇。”
被班主任揪出来当范本念的几篇作文基本各有特色。
众人记笔记的同时其实也大都能猜到别人会写什么主题,比如「人与人要坦诚相待」,「朋友之间要互相信任」再或者「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对相处方式,解决问题的方式,甚至是行事准则都能做出一番优劣评判,内容总归大同小异。
直到班主任念起纪礼的作文。
底下的人最开始还有心思一边听一边记,可到后来就几乎就只光顾着听了。
纪礼选的论点很特别。
因为他并没有强调材料里主人公的处理方式,而是将重点落脚在「渐行渐远」和「和好如初」两个完全不同的结果上,分析后者发生的必然。
很神奇。
很剑走偏锋。
作文这东西要拿高分,逻辑缜密和标新立异总得占一个。
而后者需要的抓人眼球,他的作文靠一个题目就已经做到了。
正文给人的感觉却更甚。
不是说不好。
而是听得心惊。
就好像一场淋漓的大雨,聆听者在里面跑过,惊心动魄过了,可却找不到任何一种人造器械可以替代自然气候冲刷时给人心神带来的激荡。
连班主任大概也对这份作业格外偏爱些,声音都带上了抑扬顿挫的节奏。
“破裂的感情还能修补,说明双方都有足够强烈想要回头的想法,哪怕亲手撕破平和假象的代价是要被自己在意和为这段关系而努力的人刺得遍体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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