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敬忠心里一暖,稍稍用力将妻子的手往近处拉,大夫人怕他再牵扯了腰,主动凑近,意识到什么时,躲开已经来不及,丈夫果然抓着她的手,在手背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扎人得很。”大夫人嫌弃地抽回手,仔细看,躺了一天一夜的人,果然胡渣都冒出来了,她笑道,“一会儿给你刮脸,指不定朝廷什么急事找上门,不可损了太师大人的威仪。”
展敬忠说:“我寻思着,像父亲和大哥那样留胡子,我也四十多了,该留一些了。”
大夫人毫不客气地否决:“过了五十再说,我不喜欢,瞧着邋遢。”
“我听你的。”
“你可别多心,不是我霸道,是我想、我想再多找一些你年轻时的影子。”
听这话,叫展敬忠心疼不已,说道:“翎儿,你还和从前一样美一样年轻,可我真是老了。”
大夫人含笑摇头:“我们老了不是坏事,因为孩子们也长大了,没有什么比他们平安康健更重要,托姜儿的福,我们这么年轻,就要做祖父祖母了。”
而此时此刻,怀着娃娃的七姜,正眉头紧蹙地在明窗下翻看法典,奈何她学识有限,好些话都不能看明白,只能撕了纸条做上记号,夹进法典中,等展怀迁回来教她。
这一看就是一下午,日落前怀逸下学归来,向父亲和嫡母请安后,来观澜阁问候哥哥嫂嫂,就被七姜抓着,让他解释那些深奥的法条。
叔嫂俩一直说到晚饭时辰,还是玉颂跑来找弟弟,要喊他回去吃饭。
七姜说:“都在这儿吃吧,你哥又要晚回来呢。”
见嫂嫂疲倦地舒展筋骨,玉颂乖巧地爬上炕来为她揉一揉肩膀,见怀逸还在写什么,问起缘故,才知道嫂嫂是要让徐府去告甄家。
玉颂不明白,问道:“如今徐家是官,甄家是民,怎么告都是赢的,还用得着您在这儿想法子吗?”
七姜说:“那一家子怕事的人,已经打听了,不打算告,连发丧的事都交由着甄家,他们巴不得从没有这个女儿,要和甄家撇得干干净净,怕被牵连。”
玉颂气道:“若是行得正坐得端,怕什么被牵连,难道也不是正经人,不然亲生女儿带着外孙没了,他们还能咽下这口气?”
七姜坚定地说:“我会让他们告的,一定得告。”
怀逸冷静地问道:“嫂嫂,您做这件事,不仅仅为了甄家大少夫人吧?”
七姜点头:“为了你大姐受过的苦,为了你二姐将来嫁人不再受委屈,为了天下所有的女子能在夫家活得像个人,自然我知道,哪怕朝廷修缮了律法,也不能惠及所有人,但能救一个是一个。”
怀逸满眼钦佩:“二嫂嫂,我一定好好念书,将来为百姓说话。”
七姜很满意:“我们家孩子,都是最好的。”
他们这儿说着话,弟弟妹妹被留下用饭,四夫人却带人到了文仪轩,玉颜迎出来,问母亲是否用过饭,四夫人道:“不是来吃饭的,和你说几句话。”
玉颜隐隐觉着不安,屏退下人后,为母亲奉了茶,四夫人并不吃茶,开门见山地说:“云七姜派人打听徐家的事,你知道吗?”
玉颜颔首:“听说了,母亲想问什么。”
四夫人不客气地说:“你可立马就要嫁人,日子都定下了,这一天天忙着张罗嫁妆,家里角角落落都喜气洋洋的,她跑去管甄家死不死人做什么,全天下每日都有人离去,她都管吗,她不嫌晦气吗?我是不敢去说她的,更何况还有她公婆护着,可这事儿没道理,她年纪小不忌讳,大的也不忌讳?”
玉颜却松了口气,劝母亲喝茶,一面问:“就这事儿,还有别的没有?”
四夫人气道:“这还不算大事吗,难道、难道司空府也不忌讳?”
玉颜说:“娘,七姜告诉我,甄家讹您钱那日,回家路上您哭着说,在展家半辈子唯一护着你为你出头的人,竟然是个外姓人,您还记得吗?”
四夫人道:“她对我的好我自然记得,可你要成亲了,她去管别人家死人就不合适……”
玉颜好生解释:“便是知道您曾在这家受的委屈,知道我在甄家受的苦难,更眼睁睁看着年轻女子一个一个因夫家作恶而死去,七姜才会去管这些事。如此,将来我才不会在何家受委屈,您的孙女外孙女们,也不会再重蹈覆辙,娘,这样不好吗?”
四夫人急道:“她一个小丫头,能有什么本事,别弄巧成拙又耽误了你的婚事。”
玉颜耐心地说:“不会的,娘,世恒娶我,是有皇上口谕,是有贵妃娘娘恩赐,旁的事影响不了,您就高高兴兴等着后天诰命赐下,到时候我接大哥和嫂嫂回来一起给您行礼。”
四夫人眨了眨眼睛,再三确认:“我的诰命,真能下来吗,不骗我?”
恰巧此刻,皇宫里,展怀迁来找太子复命的路上,遇见几位礼部的官员,他们都是父亲的门生,彼此都相熟。
因此得知,婶婶的诰封已正式下来,就等后日吉时颁旨,他再来见太子时,便顺带向殿下谢恩。
项景渊笑道:“怎么你来谢恩,该是何世恒才对,这人倒好,如今成了书呆子,真真两耳不闻窗外事,我都好些日子没见他了。”
展怀迁应道:“明年春闱,兄长压力不小,荒废了三年,岂敢再耽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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