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行深亦是落落大方,笑道:“我与少夫人也算不打不相识,今日宾客众多,若有怠慢,来日再到府上谢罪。”
“四公子言重了。”嫂嫂温文尔雅,欠身道,“我们也该回席上去,四公子不必忙。”
七姜原想问问那小子和他爹娘来没来,但觉着与霍行深并不熟,这话像玩笑又不是玩笑,今日来做客,还是要谨慎持重些,何况展怀迁都说要试着和霍行深做朋友,相公志在朝堂,她就更不能在人前轻挑了。
于是紧跟着嫂嫂,不多嘴不多话,和和气气地向霍行深含笑致意后,便分开了。
待妯娌二人走远些,嫂嫂才问:“姜儿,你怎么见过霍行深的?”
七姜把学堂那日的事说了,嫂嫂也只知道她为了怀逸去出头,具体遇见谁碰上什么,这会儿才知晓,直听得哭笑不得,更好生劝道:“到底是学堂,往后有什么事关起门来说,即便咱们再有道理,可到了一些人嘴里,也就落得泼妇名声,不值当。”
七姜爽快地答应:“嫂嫂的话,我记下了,不再有下回。”
几个月来,虽然得外祖母和舅妈们疼爱,但与外祖家的妯娌并不算太亲近,但人家愿意好言相劝,七姜听着便是了,哪怕心里不赞同,也没必要掰扯出对错,辜负了一片好心。
何况再过些日子,玉颜就要嫁去司空府,往后是玉颜和她们打交道,她这会儿若为一件小事争辩,指不定将来人家就算在玉颜头上。
众人回席继续喝茶听戏,台上吹拉弹唱好不热闹,七姜却听不进戏文,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就方才那一小会儿,从挨打的下人,到霍行深,再到外祖家的嫂嫂,七姜惊讶于自己能在开口前想那么多的事,这算瞻前顾后吗,会不会渐渐的有一天,她也变成展怀迁刚开始那样,什么都顾虑什么都在意,偏偏不管不顾眼前的事。
此时有别家女眷过来,问起明日司空府提亲一事,这话里话外,少不得带上甄家,但妯娌二人都不接话,只是拿其他的事带过去,等到寿宴开席,才算摆脱了。
甄家今日并没有人来赴宴,为了去年赈灾贪污的事,一家老小正夹紧尾巴做人,七姜心里觉得很痛快,多行不义必自毙,恶人自有天收。
席间,霍家子弟来向祖母贺寿,七姜瞧见霍行深那几个兄弟,各有各的长相,想来皆非同母所生,而他身为嫡长子,哪怕比兄长们年小,也站在了最前列。
这样的场合下都要嫡庶分明,生怕外人不知道似的,七姜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怀逸会在学堂里被欺负。
而提起这事,果然那欺负人的小子也在后头跟着,不经意和七姜对上眼,吓得他愣住后,往身边的人身后躲了躲。
“姜儿,你看什么呢?”
“就那小子,欺负我家怀逸,见了我就躲。”
嫂嫂顺着七姜的目光看过去,一时也分辨不出是哪一个,只是笑道:“别逗人家了,给霍老夫人些面子。”
正说着,只见霍行深向众人作揖,礼仪端正地说:“今日祖母大寿,诸位夫人小姐前来道贺,鄙府蓬荜生辉,如有招待不周,还请多多包涵,我代表家中子弟,敬诸位一杯。”
便有丫鬟端上酒杯,席中女眷们也端了杯子,待霍行深饮尽后,都纷纷回礼。
七姜只是做了做样子,她并不喜欢喝酒,可放下茶杯抬起头,却见霍行深看着自己,并优雅地点头致意,七姜淡淡地回礼后,就不再去看他。
但不知为什么,方才这一下对视,惹得心里有些毛躁,七姜忍不住打量周围的人,好在旁人似乎没在意,才稍稍松了口气。
虽说过去在村里,是可以和小子们在泥地里翻滚打架的,从不在乎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可她如今嫁人了,且在这终日是是非非不断的京城里,在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女眷中,倘若被人误解了什么,实在没意思。
七姜问:“嫂嫂,我们几时回去。”
嫂嫂应道:“这才刚开席,孙子们来敬了酒,一会儿霍府女眷敬酒后,轮到我们向老夫人道贺,再坐坐就能走了,咱们家里且忙呢,今日不能多陪,霍夫人也是体谅的。”
“好,那就再等等。”
“怎么了,你哪儿不舒服?”
七姜忙道:“是惦记着咱们家的喜事,这里的人不熟,她们又爱打听,很没意思。”
嫂嫂便轻声告诉她:“我们家好歹人多,我是抓阄输了才来的,你且盼一盼,将来怀逸成家有了媳妇,你也能和妯娌商量着,谁来应付这些事了。”
“嫂嫂原来是抓阄来的?”
“小点声儿……”
七姜被逗乐了,而那一头正要退出去的霍行深,不经意便看到了她的笑容。
不论是那天学堂外,还是今日府内相遇,他都没见过七姜真正高兴的模样,这一刻看在眼里……
霍行深慌忙收回目光,匆匆赶去前厅,直到前后都挨不着,一段稍稍安静的走廊上,他才停下了脚步。
偏偏眼前挥不去方才的一幕,长大成人后,他第一次在意一个女子的笑容。
“疯了,有夫之妇。”指甲深深掐着掌心的肉来让自己冷静,霍行深警告自己,“你疯了吗,在想什么?”
一个时辰后,七姜和嫂嫂便率先告辞,霍夫人带着女眷送到门前,并提前祝贺司空府与太师府亲上加亲,彼此客套一番,才各自上马车,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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