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伯伯。”沈嫣福身,曦娘便跟着她一道。
慕先生慈祥地笑着,滚动轮椅靠近曦娘,温和地说:“之后我要去慕家园陵祭扫,孩子,到时候随我一起去吧。”
这话,慕先生对着曦娘一个人说的,而沈嫣已自觉地让开了一些,曦娘涨红了脸,眼中满是忐忑不安,慕先生又慈祥地说:“京城二十年还是变了很多,老夫怕自己不认得路了,给我带个路也好。”
曦娘终于轻声称是,没敢看着慕先生。
倘或她嫁给慕清,慕先生就是她未来的公爹,她这漂泊青楼的女子,竟然也有了家人亲人,也有了慈爱的长辈。可这一切,要等慕清归来,而即便慕清归来,他们也未必能在一起。曦娘心中始终有芥蒂,眼看着他们要改天换日,她这个风尘之人,更配不上了。
简开闻上前来推慕先生的轮椅,二位老人进门去说话,沈嫣欢喜地来曦娘身边,轻声道:“慕先生那么和蔼,姐姐就别担心了,湘湘早就说,慕先生是知道的,我看慕先生已经认定……”
“沈先生,这话太早了,眼下他们。”曦娘想说残酷的话,可想到庞世峰和慕清一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沈嫣对她有希望,也就是对慕清庞世峰有希望,话到嘴边咽下了,对沈嫣道,“贵族世家祭扫时要做什么,我不懂,沈先生可否帮我一起准备。”
然而此刻,远在千里之外的边境,大战一触即发,因山崩地裂,让敌寇长驱直入,他们看不到帝国的军队在此抵抗,又重新夺回了之前的几座城池,而大肆搜罗帝*队残余的力量,似乎真的如传言所说,他们都死在山崩之下。
然而慕清和庞世峰毫发未损,虽然地震让他们伤亡惨重,但他们当时并不在山脚下,灾难发生后,眼看着震塌一方山头开辟天然通道,于是将计就计,冒着危险将幸存的将士们藏入山中。
因灾后多发余震,敌军未敢轻易深入山中搜捕,他们安然度过了好几天,终于有前去打探消息的人送回消息,朔亲王带兵前来,到时候他会和敌军正面攻击,庞世峰和慕清便带兵从后两路包抄围剿,断他们的后路。
但眼下所有人都觉得他们死了,也就无法弄来粮草度过之后的日子,他们可以坚持的日子,也越来越少。
这一晚月朗星稀,山中格外静谧,偶尔还会有震动引得人心惶惶,连飞禽走兽都不敢出动。
慕清从属下手中得到一壶酒,便带了来找庞世峰,庞世峰却站在山石上望着黑夜中远处点点星光,是那些被敌军侵略的地方燃起的篝火,不知他们是否载歌载舞,庆祝着不战而胜。
“喝酒吗?”慕清举起酒壶问,并立刻说,“就这一壶酒,是浊酒,不能用来给兄弟们洗伤口。”
☆、268你还是介意的
这些日子军中所有可用之物,世峰都做了细致的分配,不浪费一粒米一口水,只为了能尽量延长他们等待齐晦率军而来的日子。他们这一场赌打得很险,然而在正面迎击敌军几乎没有胜算的前提下,慕清也认可世峰的安排,愿意与他一起“销声匿迹”后,隐藏在这里。
“齐晦的人马,明后日能到,我们也快熬出头,最后一天,让将士们把食物都吃了,去打来野味燃火烹烤,之后放手一搏,不要再留退路。”慕清说着,把酒壶递给了从山石上走下来的庞世峰,“我们两人喝一壶酒,醉不了。”
世峰微微一笑,仰脖子灌下一口,递还给慕清笑道:“太甜。”
慕清接过来也饮一口,抹嘴皱眉:“这是女人喝的东西?”
世峰大笑,指引慕清往上走,可看到更远更广阔的风景,两人在山石上坐下,虽然嫌浊酒太甜,还是一人一口慢慢地喝着,长久地一阵寂静后,不记得是谁先开口,此刻慕清说:“你失踪,沈小姐该多伤心,等你凯旋回京,她一定会等在城门口迎你。”
世峰颔首不语,望着京城的方向,千里之遥什么都看不见,却仿佛能看见沈嫣的眼泪,听见她的哭泣,心里无数遍地念着,希望嫣儿不要伤心,希望嫣儿能坚强,他唯一能信的,便是简家家人和湘湘她们,会照顾她、开导她。
“家中有人盼着回去,实在好。”慕清的笑容有些苦涩,语气中满是失落,自然也有人盼着他回去,可缠绕在行头的那份情始终不明朗,这一刻他都没有自信,想会不会在盼着他。
慕清已是三十而立的男人,比起世峰他们,本是少了几分热血冲动,慕清自认为已经做得很积极,但终究闯不禁曦娘的心,他甚至想过要不要和曦娘一夜生情,生米煮成熟饭,可偏偏是曦娘的出身,让他不能做这种事。
“曦娘的过往,你真的能不介意?”世峰冷不丁地直接提起曦娘,反正慕清也想不了别的女人。
“你还真不客气。”慕清苦笑,但摇头道,“不介意,我若介意,又何必缠着她不放?来京之前,我已向我爹求得应允,要正正经经娶她进门。”
庞世峰抿了抿唇,他和慕清的关系,还没到了与齐晦简风那样可以无所顾忌的地步,有些话说出来,只怕自己也会觉得尴尬。
慕清把酒壶喝得见底了,念叨一句:“打完仗,要一醉方休,喝最最好的酒。”
世峰忽道:“不如醉后和曦娘缠绵一晚,她成了你的女人,再强硬的心也该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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