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清无手中转着一把刀,曲腿长坐,低头思索着什么。她年龄长一些,看起来沉稳许多,不复徐清圆记忆中那般跳脱肆意、让人追逐却追不上的模样。
徐清圆手扣着窗子,幽幽叹口气:人人都说是她娘对她爹穷追不舍,才追到了她爹。但是是否有种可能,真正放不下的那个人,其实是她爹呢?
她娘这么自由自在,又这么的……混蛋。
徐清圆肩头被人轻轻戳了戳。
她回头,看到是晏倾。晏倾眉目墨黑,肤色白皙透红,唇瓣鲜妍。他正眼中带笑,温润地望着她。
虽然徐清圆心中暗忧他这副健康的模样必然有诈,但她此时无暇他顾,晏倾到来,让她眼中微微一亮,求饶地看他——她不知道怎么和她娘相处。
晏倾怜爱地伸手来握她手。
他在屋中换衣,和风若说话时,就听卫士说徐清圆求助他,急需他过去。他明明给了妻子和卫清无独处的时间,偏偏徐清圆不会和卫清无独处,竟还需要他救场。
晏倾和徐清圆相携着推门而入,卫清无倏地抬头,眸子亮一下又暗一下。因徐清圆别别扭扭地进来,躲在晏倾半个肩后,只小小地、害羞地探身行了一礼:“娘。”
卫清无不知所措。
她紧张地站起来,拱手间又觉得不对,哪有这样回女儿的礼的。她迷惘呆立之际,晏倾抬手,非常自然的:“卫女郎请坐。”
卫清无坐下,然后疑惑而诡异地看眼晏倾——她凭什么这么听话?这个女婿……有点奇怪。
卫清无沉思间,徐清圆挨着晏倾一同坐在她对面。在外人面前时徐清圆会收敛一些,但在卫清无面前,她便紧紧抓着晏倾的手,不肯与晏倾分开坐。
她习惯性地在紧张无措之时,寻找晏倾。
晏倾温文有礼和气大方,缓解这对母女的尴尬:“露珠妹妹很久没有见阿娘,卫女郎这些年不知身落何方,吃了多少苦。我本应给二位更多时间相处,但受职务之累,不得不厚着脸皮询问卫女郎几个问题,请卫女郎配合我们。”
卫清无看眼徐清圆。
徐清圆小声:“我也想问……我和清雨哥哥不是坏人,我们在查凶案。”
卫清无笑开。
她对徐清圆是带着几分讨好的:“你们问吧。但是问过之后,我想了解了解露珠儿……”
她目光直直地盯着有点羞窘的徐清圆,金灿色的光在她眼中跳动,生机盎然:“我想和露珠儿独处。”
徐清圆心中微喜,一直隐隐的期待有人递了台阶,解决她心中一大烦恼。她悄悄撩眼皮,对上卫清无的目光后,她不自在地挪开眼睛。
她是想亲近娘亲的,可是她又习惯了一直被娘亲抛在身后,她习惯了永远追不上娘亲。
她听晏倾声音平和:“这是自然。只是露珠妹妹性情恬静,胆怯羞涩,卫娘子莫吓到了她。”
徐清圆立刻:“晏郎君怎么这样说我?”
晏倾好脾气:“那便是我多嘴了。”
卫清无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们的互动,长眉微展。看起来她女儿和女婿的感情很好,女儿时时刻刻地将注意力放在女婿身上……这女婿,虽然给她的感觉有点古怪,但文质彬彬、温文尔雅,她一看就十分喜欢,挑不出什么毛病。
卫清无欣慰。
虽然她与她那个目前还不知道是谁的混蛋前夫对女儿不太负责,但幸好女儿嫁了一个不错的人。
晏倾问卫清无:“卫娘子为何出现在甘州?娘子说是送南国遗民回大魏,但是娘子乔装打扮,不想被人认出,为何要想带走我们欲抓捕的人?”
卫清无回神,正襟危坐:“你们先告诉我,你们为何要抓他?”
徐清圆:“甘州近几年,一直有观音案,圣母观音的信徒不断被杀害。娘知道此事吗?”
卫清无茫然摇头。
徐清圆耐心解释:“我们要抓的这个人,便是凶手。他擅长易容,经常伪装成不同的人来杀人。之前他被我和清雨哥哥碰上,我们运气好一些,追到他的踪迹。却不想碰上了娘。”
卫清无:“他想杀你们?他还杀过谁?”
晏倾和徐清圆对视一眼,晏倾大概将他们到甘州后发生的事解释了一遍。卫清无全程皱眉,听到鸾奴在军营中被杀害,更是觉得意外。
她喃喃自语:“他离开,不应该是为了来甘州杀人才对……他不是为了叶诗离开的吗?”
徐清圆蓦地开口:“叶诗?!娘,你在说谁?!”
卫清无抬头。
徐清圆和晏倾神色有有些肃然。
卫清无缓缓道:“我说说我这边的事吧。我这次深入甘州,除了帮南国遗民等大魏官府接应,还想找一个叫陈光的男子,一个叫叶诗的女子。因为我怀疑陈光会伤害叶诗。
“大约两三个月前,我和下属们在沙漠行路,捡了两个人。女子当时昏迷在沙漠中,她就是叶诗。陈光说他和女子同路,也求我救助。叶诗醒来后,我问过她和陈光的关系,她这人有些奇怪,整日戴着面纱不肯露出面容,针对陈光的话,她也不吭气。
“我猜她心中有些事,便没有多问。说实话,这世上谁心里没有一两桩不想他人知道的秘密呢?我只是觉得那个陈光古怪,便注意着陈光。而叶诗一直没什么反应,跟着我们一路到甘州,无论队伍中的人如何与她搭话,她都一概不理。有人开玩笑,说这是美人脾气。只有那陈光对叶诗跑前跑后献殷勤……自然,他也一直吃闭门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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