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圆叹口气,觉得自己起码比风若好一些。风若见不到哥哥,她还能每日见到爹爹。
她偶尔会想到那一晚见到的沐浴小美人,每次想起都有些心慌,像偷偷摸摸做坏事一样。她不敢多想,低头认真背书,毕竟她已经答应了爹,再不见太子羡了。
徐清圆再一次见到太子羡,是一场意外。
照顾她的宫女姐姐给她做了一个绣球,让她玩耍。她十分喜欢,一整个下午都抱着绣球,在御花园的灌木中玩。她小小一团,呼吸浅浅,躲在灌木中抱着绣球睡觉,竟没有人发觉她。
徐清圆听到窸窣脚步声,从灌木中揉着眼睛钻出来。她睡眼惺忪,仰起头,与少年四目相对。
趴在地上的小女孩儿头上、肩上沾满了草屑,一双乌水眸清澈,因惶恐而睁大,鲜妍玲珑的小嘴微张,似不敢相信会在这里见到太子羡。
他衣着齐整,金玉环扣,玉冠琳琅,小小年纪,眸清神静,已有日后君临天下的沉着气度;而这样的少年,又因为他尚且年少,而带着秀致美,和那些俗气的王子国君区别了开。
他看到的徐清圆,却不是日后那个娴雅文静的闺秀,她躲在草丛中玩得乱七八糟的小野孩模样,恐怕徐固见了,会气得晕过去。
太子羡其实看不太清她的美貌,却模糊地看到了她一双漂亮的眼睛。他勉强认出了一个人,心里高兴,眸子弯了一下。
他浅浅的笑容,再一次如明珠一样,闪得徐清圆晕乎乎,开始脸热。
他安静地独身走在小径上,宫人离他十分远。这小小方寸地,竟然只有他低头看到了她。
徐清圆被他笑容所迷时,蓦地想到了徐固的严厉嘱咐。她捂脸顾忌自己形象时,重新钻回了灌木中,以为这样,就不算见到太子羡,不会让徐固生气。
她急急躲入灌木中,怀里抱着的绣球却滚了出去。她“啊”一声后捂住嘴,想等太子殿下走了后再去拿绣球。
太子羡怔忡,疑惑,不知她为何见到他是这种反应。
他再次见到她,心中微有欢喜,想打招呼却说不出话,可他才对她笑一下,就将她笑得钻回了灌木中……
少年摸向自己的脸,心中生怯,想大约是他长得吓人,对人笑更加吓人吧。常日躲在黑暗中的怪物一旦站到日光下,还是与别人不一样的。
少年弯下腰,将绣球推到她躲身的灌木旁,起身默然离开。
他听到小小的说话声。
他少有地听到了有一个很弱的声音在后面说话:“殿下,我给你请安,给你道歉。我上次不应该那样,爹说你病了很久,我很愧疚。殿下,是不是今天回去,你又会生病了啊?我、我又错了……”
太子羡回头,与灌木中露出巴掌脸的女孩儿对上目光。
她可怜兮兮,眼中水光流动,像是要哭,又像是鼓起勇气爬出来和他说话。他的世界安静了太久,太久没有声音响起来,他忽然在夏日中听到了来自外界的声音,不觉目光闪烁,盯着她看了很久。
他眼前依然是一片模糊,时明时暗。他有时看到了她,有时又忘记了她。可他确信自己面前的灌木后躲着一个徐清圆,她试图让他不要生病。
这是他老师的女儿。
是徐家那颗珍藏许久的小小露珠儿。
他每日都会听老师不经意地念叨好几次。
他远比她以为的要了解她。
徐清圆躲在灌木中絮絮叨叨说了许久,她说得自己都要伤心哭了,又怕又难过,不知如何是好。好半晌,风御声音无奈地响起:“别躲了,出来吧。”
徐清圆摇头。
她小声:“我不能出去,殿下看到我,又要生病了。”
风御哼一声:“知道你还……算了,殿下这次状况还好,不会被你弄得病倒。你跟着我出来吧,殿下想和你说说话。”
徐清圆:“啊?”
她睁大眼眸:“他不是哑巴吗?”
风御忍怒:“谁说殿下是哑巴……你真是!算了算了,殿下要见你,你注意点。你今天再把殿下给惹得生病,日后就不要进宫了。”
可是怎样会让太子羡生病,徐清圆始终一知半解。
那日傍晚,她见到了太子羡,却也不算见到。
他们在凉亭下,隔着一张屏风。徐清圆不解这是什么道理,殿下是想见她还是不想见她,她心里奇怪,没敢说。
而所谓的太子羡找她说话,仅仅是他隔着屏风和她传纸条,让徐清圆又失望又惊喜。
他问她愿不愿意隔着屏风,陪他一起读书。
他还与她说,她可以待在屏风后等她爹来,但是她不能发出声音。她若是想说话了,可以敲敲桌子,他会用同样的方式回答她。
她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读什么书就读什么书,想在屏风后玩什么就玩什么,但他不会回应她,不能陪她一起。虽然不能陪她,但他可以给她写纸条。
若是她不嫌弃,她便可以留下。
徐清圆心中纠结,她既惧怕爹爹,又一眼一眼地偷看屏风后的美人殿下。一些朦朦胧胧的想法在她心中蠢蠢欲动,她不明白那些,只是经常会想到那日偷看的少年洗浴的美背。
她太年少了。
她对太多感情一知半解,但她已然被美色倾倒,犹豫来纠结去,她还是想违抗徐固,和那个十分好看的殿下做朋友,亲近亲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