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圆轻轻靠近他。
她问:“我能往里面坐坐吗?”
晏倾温和:“娘子随意。”
徐清圆挨着他肩膀坐好,他一动不动,守礼非常,沉静无比地目视前方,似乎并不在意身边有谁。
徐清圆偏过脸看他,和他聊天:“其实,我不是躲雨躲来的,我也是躲人躲来的。”
她语气中的小小烦恼,让他有了兴趣。
他侧头,像她一样,说话声音很低:“躲谁?”
说话间,气息温热,眼睛与她对上,二人都静了一下。
徐清圆才轻声:“一个爱慕我的人。”
恍惚中,晏倾闻着她身上的气息,察觉到她不自觉地靠近。她对他的信任像罂粟一样焚烧他,让他心头荒草杂生,颓败又新生。
他出神了很久,才轻轻回了一个字:“哦。”
徐清圆:“你不想知道是谁吗?”
晏倾并不想知道。
他意识到自己短暂的过界后,便想与这位徐娘子保持距离。今日之事,情非他愿。
可她仰着脸,拽着他的袖子,眸子清湖一样,小声和他说话。
他只好问:“是谁?”
徐清圆:“林斯年。”
晏倾猛地抬头看她,颓然之情因此清醒了几分,他抬手拽住了她手腕,让徐清圆惊讶地眨了眼。
晏倾道:“徐娘子,听着,他不是良配。他身上疑问很多,你不可与他走近。”
徐清圆怔片刻,低头看眼他的手,她应了:“好。我听郎君的。”
晏倾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肌肤被烫的灼热感。而他自暴自弃,只觉得这种幻觉,好像在徐清圆身上越来越不严重了。这代表着什么,他不想去思考。
晏倾靠着树壁,无力道:“……我只是公事公办,没有其他意思。”
徐清圆抱臂含笑,垂着眼睑:“我并没有说郎君有其他意思呀。我没有多想。”
她微微闭了眼,安静地伏于晏倾身边。她想芙蓉园那么多郎君,只有晏郎君不嫌弃她身份,愿意和她说话,还提醒她小心谁。
他真好。
他格外地好。
晏倾还在打着精神,斟酌字句:“林斯年可能牵扯一些事……”
她“唔”了一声,抱怨道:“……你有时候真像我爹。”
晏倾满腔的劝诫滞住,他少有的哑口无言,面容涨红。
第40章 中山狼9
触手可及的紫藤花藤蔓垂落如帘, 编织出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境。
清圆觉得自己就在这样的梦中。
外面是雨水滴答,近处只闻得到身旁青年身上清而冷的香。
她始终不知道他用的什么香,她也未曾见旁人用过。但是隐隐约约, 她又觉得这香气有些熟悉。在她短短十八年的青春中,她必然在某个时刻,遇到一个不算和她全无关系的人,那人也用过这种香。
徐清圆乱七八糟想着这些时, 觉得树洞中太安静中。只有濛濛雨声, 不听人开口。
……可是晏倾怎么可能开口呢?
她才说他像爹。
他便闭嘴了。
徐清圆暗自懊恼自己嘴笨,悄悄去看旁边的晏倾。但是洞中光线晦暗,她看得不甚明晰。可是孤男寡女共处一洞, 又不说话, 气氛越来越奇怪。
徐清圆脸颊发烫,她摸索着,手指摸上自己方才进洞时就摸到的小字。
她开了口:“郎君,怎么会有人在这里写字呢?”
晏倾在静暗中看着她。
他的病自小给他带来的结果, 是让他既敏锐, 又迟钝。他经常会感受不到外界的变化,可有时候外界稍微一变化, 他立刻能发现。这样的性质, 让他在查案中,既容易忽视一些东西,又容易在旁人都注意不到的细枝末节中一针见血。
如今,便是他的敏锐压过了他的迟钝,让他看出了徐清圆的尴尬求和——求他开口和她说话。
这样的女郎, 便是带着目的转移话题,都柔声细语, 不惊风雨。
晏倾顺了她的意,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大约有人闲玩时刻的吧。”
徐清圆轻轻摇头。
她睫毛低垂又上翘,偏着脸一边摸字,一边琢磨:“这紫藤花树这么茂盛,必然不是随意长在这里的。这样的花树下面有树洞,树洞里还有字,而字刻的很精细,可见不是一日铸成的。”
黑暗中,晏倾眼睛轻轻闭了下。
他想到了旧日光影,父母模糊而温暖的带着笑的面容。
他将头靠在膝上,手撑着额头,觉得疲惫万分。
女郎在他耳边絮絮说话,他其实从来听不出世人声音的变化与区别,他要非常努力,才能听到她在说什么。她说——
“晏郎君,不知道你是否知道,前朝南国时期,是迁过一次都的。南国将都城从洛阳迁到了长安,而那时候樊川属于皇家园林。我旧时也来过长安,但是那时候我进不去樊川。因为有时候,太子羡会住樊川去养病。
“虽然不知道他总在生些什么病,但是我几次听说他,他都在生病。他……”
徐清圆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评说那个自己从未见过的、却害她差点死掉的人。她只好绕过这个,与晏倾说:“芙蓉园中的紫藤花树,八成和太子羡有关。”
晏倾轻声:“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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